摘要:长期以来,各种西方行为理论占据了中国儿童神经内科的最高讲坛,而具有丰富临床经验中国医生,在医学伦理正确的压力下,始终屈服在各种各样的西方理论而不敢发出任何自己的声音。来自中山大学孙逸仙纪念医院儿童神经专科罗向阳教授,根据多年临床实践,提出了“医教结合”的理念,并取得了一定的成效。他认为不能因为伦理正确而放弃了正确的治疗方案,并希望藉此建立自闭症儿童康复治疗的中国话语体系。
今年4月2日的世界自闭症日刚过不久,杨先生从社区幼儿园的澳洲老师Carina那里得到一个让他兴奋不已的消息,“安琪(化名)会关心人了,还为小朋友擦鼻涕。”他意识到,此前澳洲医生的“发育迟缓”诊断有误,而2个月前由中国专家提供的治疗方案开始见效了。
但是杨先生也不得不接受一个现实,安琪的确是被打上“有视力却不愿和你对视,有语言却很难和你交流,有听力却总是充耳不闻,有行为却总与你的安排违背”标签的,“来自星星的孩子”。
孤独症并非一个人的孤独
安琪爸杨先生是80后,广州人,大学毕业后独自到澳洲墨尔本打拼,从基层职员一步步做到知名金融公司的财务高管,后与同乡吴女士结婚,成为让同学朋友羡慕的移民、华侨。
2014年女儿安琪出生,给夫妻俩孤寂的海外生活增添了不少乐趣。安琪一岁多的时候,有一天,细心的安琪妈突然发现女儿有点不对劲:她乱蹬的小腿不是很有力、也不协调,夫妻俩一边观察,一边上网搜寻却找不到答案。带她去社区医院检查,医生也说“没有什么问题。”难道是我们敏感多虑了?杨先生心想。
回家后,夫妻俩更加密切地观察女儿,发现安琪随着年龄的增长,各种异样不断出现。同龄小朋友都喜欢和父母闹腾,安琪却对父母特别疏远,喜欢一个人在沙发角落里玩布偶娃娃,一个动作可以重复玩一整天。教她说爸爸、妈妈或什么新词汇,她不停地重复模仿,干涩而没有一点感情色彩,也不跟人有眼神交流。安琪爸妈有不祥的预感,带她去墨尔本的一家大医院,辗转脑科和神经科,最后医生给出了诊断结果:“发育迟缓”。
安琪爸说,“我们两人身体健康,都是高材生,没有身体智力缺陷,女儿怎么会发育迟缓?”
半年过去了,安琪也到了上幼儿园的年龄,可她仍然不能和人交流沟通,一想到安琪不能和小朋友一起上学,将来还可能无法融入社会,他们不得不将安琪和孤独症、自闭症联系起来。电影《雨人》、《海洋天空》中的那些情节不断闪现,安琪爸妈感觉到从未有过的空洞和无助。
“星星的孩子”不分国籍
安琪爸妈这种无助感,令人想起一些国内媒体的案例报道:
‘’王伟是被贴上孤独症标签的第一个中国孩子,2005年,这个“星星的孩子”35岁了,但他一直没有走出孤独,每天的生活就是呆在家里帮妈妈在牛皮纸信封上盖章。这是王伟35岁生命中的仅有的一份‘工作’。”
“2012年,化名李孟的深圳自闭症儿童被19名家长联名赶出学校,多年来,李孟和母亲郝楠一直行走在艰难的求学之路上……”
据公开资料,1985年中国出现第一批以自闭症命名的患者,一批医学工作者留学归来后,国内才有了自闭症的诊断标准。而之前这些患者大都归于精神病、智障类别。2006年,我国首次将自闭症列为精神残疾,纳入相关的保障体系,但由于各种原因,许多自闭症患者及家庭的处境仍非常艰难。
也许在墨尔本,安琪不会遭这些罪。
“如果她终身必须在父母的看护下,在众人怜悯的目光中度过一生,这样的人生让人无法接受?”无处倾诉的悲伤,让安琪妈实在忍受不了,她鼓足勇气告诉了广州的家人,就在一刹那,穿越时空的痛苦,将电话两头的亲人深深罩住。
末了,安琪的外婆说,“先回来吧,回来大家一起商量。”
安琪的外婆到处打探得知,中山大学孙逸仙纪念医院的儿童神经专科,治疗过和安琪类似的孩子,就建议带安琪去挂一个专家门诊。安琪爸妈心想,澳洲医学那么发达,对自闭症尚且没有明确可行的治疗方法,这里行吗?况且安琪也没有被确诊。
接诊的是儿童神经科主任罗向阳教授。
进门刚坐下来,安琪就四处张望,想挣脱爸爸的手,罗教授顺手从桌上拿个小黄鸭递给她,安琪接过去把玩,终于安静下来。
从安琪爸妈重复多次的安琪生长过程故事,加上量表的诊断,罗教授判断,安琪并非澳洲医生所说的发育迟缓,而是“广泛性发育障碍PDD”中的一种,属于儿童自闭症。
中国专家的自信来自临床实践
自闭症(autism),又称孤独症,主要表现为社会交往障碍、言语交流障碍、重复刻板行为。罗教授说,这些症状早期不明显,到有社交需求时才完全体现出来,这就是安琪2岁多才表现出与其他小孩的不同的原因。
“自闭症表现不一,有的说话缓慢,理解能力差,有的步态怪异,动作笨拙,个别患儿还会用头撞击桌面,咬手指等。这些特征与早期婴幼儿的行为表现极为相似,不注意很难觉察。”
罗教授称,虽然自闭症的病因尚不清晰,但如今电子产品的广泛使用,人们的交流活动相应减少,也可能是诱发原因之一。儿童自闭症患病率保守估计在人群总数的1%,近年来有逐渐升高的趋势,不得不引起重视。
自闭症的个体差异很大,药物治疗一直得不到普及,一般都采用保守的行为干预训练方法,如应用行为分析疗法(ABA),孤独症以及相关障碍儿童治疗教育课程(TEACCH)训练,人际关系训练法(RDI)。
但针对安琪的情况,罗教授想使用的是至今仍有争议的药物治疗,准确的说是“医教结合”方法。
罗向阳教授看出了安琪爸妈的犹豫,于是告诉他们一个病案:他治疗的一个孩子,情况比安琪还严重,有自残表现,但他对数字特别敏感,医学上叫做高功能自闭症。“我和家长商量后,也采取当时国内还鲜有人尝试的药物干预治疗法,并引导孩子往他感兴趣的数学领域发展,这个孩子后来考取了山东理工大学。”
罗教授说,药物治疗要建立系统的思想,按照中医说法,治病是治人,不能仅关注疾病本身,更要关注整体的人,针对性地进行。其中家长的信任配合最重要,治疗方案的不断调整,父母的及时反馈,也很重要。
经过临床观察,罗教授发现安琪的主要问题是注意力不集中,情绪波动大。于是制定了小剂量的抗精神药物,搭配促进脑部发育药物的施治方案。
安琪随父母回到墨尔本后,按医嘱给安琪服药,同时在社区医生帮助下进行康复训练。
安琪爸爸说,“澳洲没有自闭症药物治疗的先例,安琪吃药的事,他并没有告诉社区医生。”没想到一个月后,社区医生很惊奇地告诉安琪爸爸,“安琪一个月的康复训练,达到了其他小朋友一年的训练效果。”
安琪的早教老师也告诉他们,安琪能认真听课了,语言能力提高很快,有一次和普通幼儿园的小朋友一起学习,也能很好互动。
安琪爸妈立即安排了再次回国治疗的行程,并且准备待较长时间。
“安琪再回澳洲的时候就带她去上幼儿园,这是我们一直以来的愿望。”安琪爸爸眼里充满了期待。
“明显感到孩子进步非常大,能和大人很好的互动。”罗教授说,这次他想略微调整一下治疗方案,指导家长对安琪进行系统的行为干预训练。
【观点】罗向阳:要建立儿童自闭症治疗的中国话语体系
1、不能因为伦理正确而放弃了正确的治疗方案
在儿童神经内科领域,人们对患儿所享有的权利和这种权利如何由儿童监护人向医生让渡,这一直是医学伦理所重点关注的。
海内外的医学界,基于伦理正确逻辑,针对自闭症这种病因不明,但患者人数众多的情况,往往趋向采取保守的治疗方案,而对药物治疗讳莫如深,这样做的结果,往往会让病患儿童得不到更为有效的干预结果。
很多家长也对药物治疗采取怀疑态度。所以临床医生应该负起责任,不能够因为伦理正确,而放弃了正确的治疗方案。
2、家长参与,是治疗的关键组成部分
要充分发挥家长在治疗过程中的作用,家长与医生必须在儿童神经发育障碍(行为、语言、沟通)矫正标准上达成共识,也就是要在什么是正确行为、什么是可容忍行为、什么是必须彻底矫正的行为等关键问题上,达成共识,并在患儿治疗与行为矫正时,及时发出赞赏、默认、制止信号。
3、坚持“医教结合”,建立中国的话语体系
长期以来,各种各样的西方行为理论,占据了中国儿童神经内科的最高讲坛;具有比西方医生丰富得多的临床经验中国医生,在医学伦理正确的压力下,始终屈服在各种各样的西方理论而不敢发出任何自己的声音。
应该坚持“医教结合”的治疗干预理念,在临床实践中建设中国特色的儿童自闭症治疗康复理论方法,“医者仁心”,要注重实效,要和患者家长做朋友,不能被西方的学术权威吓倒,要用实实在在的成功案例为自己证明,好的就是对的。
“将小鸭子给我好不好?”,安琪很开心的将小鸭子递到了罗教授的手里。
(专家简介:罗向阳,中山大学孙逸仙纪念医院儿童神经专科主任、南院区儿科主任,主任医师,教授,医学博士,曾留学英国牛津大学。现任中华医学会儿童脑科学委员会委员,广东省医学会儿科分会小儿神经组副组长,广东省康复医学会儿科分会常务理事,广东省抗癫痫协会常务理事。主要研究方向:儿童癫痫、儿童心理、小儿脑瘫、儿童自闭症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