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味斋原是上海常州路上的一家小面铺,由常州人陈炳坤创于1923年。陈老板当年势必未曾想到,33年后,这爿小馆会受总理钦点,担起“支北”重任,与当时已鼎鼎有名的本帮饭馆老正兴一同入京,开始了多舛的命途。
我是从老一辈人那儿了解到美味斋的。1956年,它初迁京时安址菜市口;1998年,因“两广路”扩建停业;2005年白广路再次重开,11年后又面临迁址;上周,在距离菜市口仅几步之遥的广安门外大街69号,美味斋第三度回归。
新匾额不是老套的 “金字招牌”,这复古又摩登的蒂凡尼蓝,随便放在上海任何一条马路上,也一定洋气得毫不逊色。
厅堂不大,桌椅错落有致,海派气十足。刚过5点就已落座的几桌客人,大多是头顶白发的老人家。
菜单简洁明了,从冷盘热菜,到主食小吃,真都是家里餐桌上的日常小菜,看不见浮夸的食材。本帮菜嘛,爱就是爱它的“浓油赤酱”和“摆不上台面”的憨实样子。
冷菜先来三样。四喜烤麸、白斩鸡和熏鱼。
干面筋、木耳、金针菜与花生米,是这道烤麸里的“四喜”。一道看似只要红烧烧,没过多技巧的菜,可真要做起来,单是洗面筋就很费功夫呢。干面筋开水烫发后要在冷水里反复抓过洗净,吃起来才清爽有韧劲。尽管重糖重油,可在我看来它从不是“重口味”,入口甜丝丝,收口是咸鲜,作为冷盘,油腻感又有所降低,嗲额!
做熏鱼并不靠“熏”,这里似乎用它另一个名字“爆鱼”更好理解。鱼块要经两次油炸方能外脆里嫩,最后迅速挂汁上色,锁住肉汁。小时候爸爸每次炸鱼,我都要守在灶边,鱼一出锅就忍不住伸手拈来吃。被烫得不住哈气,却停不了口。美味斋的青鱼略瘦,扁平的鱼排薄而紧致,带刺吃,酥脆的外皮和鱼骨形成“双脆”,越嚼越香。
入眼美妙的白斩鸡,吃起来却少了几分鲜。过白的皮肉明显不是皮黄、脚黄、嘴黄的三黄鸡,真可惜了这血骨嫩肉。
响油鳝糊的精彩之处,在于出锅后再浇上的那最后一勺子热油。油声滋滋作响,细密欢快,是道有声有色的美肴。我狠狠舀起一勺大口吃特,滚烫,过瘾!浓郁甜鲜的酱香十分抢味,但随着一抿一嚼,鳝丝的鲜在口中徘徊不去,成了最持久的味道,细嫩的笋丝让整道菜脆滑有加,味感与口感都相当立体。若嫌滋味不够,可试着来一小撮白胡椒。
酒香草头姗姗来迟。这盘每年春天最让人惦记的一抹绿,刚巧摆在我手边,使我得以“未尝其味先闻其香”。色泽油亮触目,味道也毫不逊色:一箸入口,叶茎相融,轻许的酒香带出了青菜的回甘,极嫩。满满一盘很快见底,我的口腹也被它妥妥地降服了。
最后一客生煎收尾。6只皮光底黄,内馅实在的“煎馒头”,样子比小店里的精致许多。
但我总觉得,生煎还是要到小店里,坐在冷板凳上吃。刚出锅的馒头滚烫油亮,差一点就要煎焦了的底子才最香,搭一碟浙醋,悠悠地吃,再配碗“双档”,最适意。
吃罢,心满意足。“美味”的标准虽然因人而异,但唯独记忆中的味道根深蒂固,难以离索。难怪众口虽难调,但却人人都爱“老字号”。60年来三迁三开而人气不减,它击中的是你的胃,还是你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