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中国人常说的那句“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很多时是偏向于功能性的,就是老人在生活和人生经验上的积累,可以反馈到帮忙照顾小孩,反馈到给家庭后辈指引生活和人生的方向上去。今年奶奶的生日,当心里腾起这句话时,突然想到了这句老生常谈另外一面的意义。
传统上有“闲生日”和“大生日”的说法,“大生日”就是整岁生日,譬如60,70,80,90等等,而“闲生日”就是“大生日”以外的生日。记得大学毕业前,高中开始,奶奶的生日,老爸都会提前告知我,而我大多数时候都会以“闲生日”为由,说一句“不回去了”,然后再补一句,下次,下次。晚上切生日蛋糕,大家正开心吃着蛋糕,二叔突然感叹了一句,你们奶奶过了这个生日就86岁了,二叔声音并不大的这么一句感叹,却不知怎么的在我心里起了很大的波澜,以前自己关于奶奶“闲生日”“大生日”的说辞往事,也突然一并涌现,其实,人生能有多少个“大生日”?算200岁,也只有20个。看着眼前已经没有多少牙齿的奶奶,脸上笑成一朵花地舔着蛋糕,坐在最中央,众星拱月,像个孩子。愧疚感中才有了一丝暖意。
于我们而言,奶奶是伟大的,在一个一贫如洗的家庭,拉扯大自己的儿女,又拉扯大自己的一众孙子,在我的印象中,奶奶就像是一台永动机,雷厉风行,总有忙不完的事,直到75岁才放慢了脚步,因为第一次中风。吃奶奶煮的饭菜长大的我们,至此,就再没尝过她的手艺了,对呀,因为要敲下这些文字才准确地念起,一眨眼,已经12年没吃过奶奶煮的饭菜了。第一次中风,因为情况不算严重,恢复后,虽然身体的硬朗度已经大不如前,但对家里还依然有操持的能力,她也依然乐于操持,每逢过年过节,她都会在我家和叔叔们的家来回穿梭,拎在手上的袋子里面,装着各种过节要用的物品。
几年后的一个午后,老爸带着梗咽的一个电话,带来了奶奶第二次中风的消息,说是已经不省人事,接着是二叔的电话,平时并不善于表达情感的二叔,带着哭腔的话语让话筒里充满了彷徨无措的情绪,二位硬汉大大异于平常的表现,让我的情绪瞬间到了冰点,认识他们这么久,这样失态的表现也就爷爷走时出现过一回。
放下电话,就往家的方向跑,到了医院,家人聚集在病房门口,一张张紧绷的脸,透过玻璃窗,看着病床上带着氧气管的奶奶,听长辈们在一旁说她的情况,我深深地感受到他们的焦虑,那些没多少文化、平时看似没情感表达能力的农村人,此时此刻正用他们最真诚最真实最自然的紧张,对老人表达出了,在那一瞬间,我觉得是人世间最纯真最美好的情感。医生出来,说是情况严重,但未到最坏,大家才稍稍松了口气,又来一句,但因为是二度中风,而且这次中风程度相当严重,要进行住院治疗.......那一刻,我根本没听他讲那些的心思,直接进了病房,笑着跟奶奶打了声招呼,她哭了。奶奶虽然勤劳,但内心一向脆弱,爷爷走后,变得尤其敏感。大家都知道奶奶哭的意思,她不舍得,她对她的子孙,有很大的眷恋。
老天保佑,二度中风的奶奶又康复回来,只是腰更弯了,神智更加不清,一边的手脚变得行动不太灵活,要柱拐杖,不过有一样是好的,就是笑容和笑声变多了,不再过多地过问家里的大小事,最好的是,她还记得家里的每一个人。
不知道谁说的,人生这一世,就是一趟修炼,奶奶生日前几天才去医院拆的线,更早前她才经历了一次白内障手术,在86岁的高龄。今年奶奶的生日,大家刚过完年就查准了新历的日期,再忙都会回去。这种情况,从奶奶的第二次中风后,就成了家里的传统,从此以后,奶奶的生日,在我们心里不会再有“闲生日”和“大生日”的区别,年年都是大生日。
对的道理,不怕老套,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看文章的时候,我们热泪盈眶,自己写的时候,常常会自己感动了自己,但在行动上,我们都是拖延症和失忆症重度患者,在这一点上,我们还算是幸运的,大概老天爷也是通过这样来给我们提个醒,提醒我们,何物才是人世间的最珍贵。
西方人管这样最珍贵的东西,叫做爱,我们将它称做,孝!
以爱的名义相聚,我觉得,这何尝不是新农村建设下老人生日宴的最核心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