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门前有条小河,河水自北向南流淌,这条河在离我家院墙100米远处形成一个约1000平方不规则的池塘。池塘四周都是泥土,母亲和村里人将一些废旧的大石头块放在离各家门前较近的池塘边,方便大家洗衣裳。村里人会三三俩俩的围着池塘洗衣裳、拉家常。笑声、棒槌砸衣服声、嚓嚓的搓衣声配合着时不时的撩水声在池塘边回响。
自我5岁记事起,就跟着妈妈到池塘边搓洗手绢之类的小衣裳。8岁那年妈妈挺着大肚子问我:“是弟弟还是妹妹?”我笑着说:“是麦子!不是棒子(玉米)。”妈妈对于我的回答不理解追问:怎么是麦子呢?我笑:“妈,是弟弟。弟弟是男孩当然是麦子,因为麦子贵呀。女孩是棒子比麦子便宜些。”妈妈把我搂在怀里:“傻丫头,你也是妈妈的麦子!”自打那日起我便主动揽下了洗衣裳这活。爸妈一再叮嘱:“别到水深的地方去,就在那个狭长的浅水域洗。”我一一记下!将大大小小的脏衣裳放到脸盆中,带上洗衣粉,拿上棒槌,将盆放到自己的胯上,努力用两手扶着盆沿,走向池塘。找块石头最大,水最浅的地方蹲下。先将衣服倒在石头上,小心翼翼的探着身子用脸盆舀水。因水浅,每次都盛上微混的水,于是倒掉再舀。如此舀了、倒了几次后干脆脱了鞋子试探着踩在水里,一手扶着大石头,一手轻轻将衣服浸湿,再慢慢将盆沿放到水中,让清水流进来。终于有了小半盆清水,于是立刻上岸,放上洗衣粉,将衣服泡会儿,然后模仿着妈妈的样子洗起来......
夏天,母亲生了弟弟。月子里无法洗衣服,给弟弟洗尿布成了我的事,每次蹲在那里洗尿布,村里的大娘、婶子都夸奖!听到那些我心里美滋滋的。有一天,也是给弟弟洗尿布,我挑选了小桥下面的一块水比较深的地方,蹲在一块滑溜溜的石头上,用手攥着尿布的一角,将尿布丢到水里,然后让它在水里慢慢展开,飘在水面上,我来回摆动尿布,让水流自然将上面的尿渍冲洗干净。就这样子丢、摆,不知道是蹲久了,还是尿布被水冲得拽不住了,我一头扎到水里,至今清晰记得在水中我睁着眼,看见没入水中的那半块岸边的石头,感觉到水将我的身体冲起,又拍下,喝了几口水。我两只手一通乱扒拉,幸亏哑巴爷爷从桥上经过,一把将我从水中提溜起来,抱着将我送回家。到家的时候,我手里还攥着那块尿布。只记得母亲心疼的叫来医生,并狠狠地埋怨自己说不该让我去洗衣服!那一天我的身体颤抖着蜷缩在被子里。母亲照看了我一天一夜。第二天,我又活蹦乱跳地去上学了。村里的老奶奶笑着说:“这丫头真行!大命,”毒“(土话,坚强、倔强的意思)”毒“得南墙上不长草。”当时我不明白,就跑回家看了看南边的院墙,发现上面有几棵草(院墙是泥土和砖垒起来的)。那时我认定老奶奶眼花了、糊涂了。这是我与池塘的第一次亲密接触,当时并没有太多的害怕,可能是因为求生的欲望掩盖了恐惧吧。不过,现在想来是有些后怕!
夏天的夜晚炎热,我会跟着堂姐,到浅水区洗个澡。那些深水区只有村里的壮汉才敢去,听说池塘中央最深,摸不到底。白天看时,那里长满了荷叶、开满了荷花!想要莲蓬,没有大人帮忙,是甭想得到的。晚上看去,黑黑的一片,不敢靠前,听说有吃人的鱼精,更是让我又好奇又害怕。自此,我和池塘熟悉了!
每逢下雨天,池塘的水就会上涨,这时有人会来池边钓鱼。我爱凑热闹,人家钓鱼,我来看。先是远远地看,后来就凑近了,屏住呼吸蹲在那里看。不用一会儿,人家就钓上一条巴掌大的鲫鱼,见他将鱼放到网兜里,然后将网兜口拉紧,挂在岸边插着的小棍上,网兜底部放到水里,那条鱼就在网兜里挣扎,最后在里面慢慢地摆尾。我看着不过瘾,就自己跑回家,找了根竹竿,栓上一条线,用鸡羽毛做成浮子,用牙膏皮做成坠,然后跑到钓鱼人旁边借了个鱼钩系在鱼线末端,装上鱼食,坐在小马扎上也钓起鱼来。等了许久也没见咬钩。于是收了所有的家伙事儿,回家找爸爸。爸爸说给你钱,去买浮子、鱼钩和线,然后再去钓。我高兴地攥着钱,跑到小卖铺,花了几毛钱买了那几样东西。如获至宝地一会到家就开始忙活起来,然后认真地来到池边钓起鱼来。我见浮子动了,就立刻提竿,结果用面团做得鱼食没了,鱼也没见到。我不死心,在那里等、看、提竿,没有!再安上鱼食,再钓。等了好久,才终于钓上来一条中指肚宽,食指长的白鲢鱼。拿回家,妈妈说放在一个罐头瓶里养着吧,没养两天,鱼就翻肚皮了,伤心难过了好几天,也后悔没听爸爸的话:放上二斤盐吃了吧。嘿嘿!
夜里的时候都能听到大鱼跃出水面,又落到水里,拍水的声音。这池塘里不仅有鲫鱼、鲤鱼、黑鱼、鲢鱼、泥鳅、甲鱼还有虾。每年暑假,我都和弟弟用妈妈做的虾网来捉虾。妈妈心灵手巧,她将铁丝弯成圆环,将剪成圆形的废旧蚊帐缝到铁环上,将三根细细的白绳均匀的缝在圆环上,在三根绳半米处拧成一根,系上小块塑料泡沫,就做成了虾网。妈妈用油将麸面炒熟做虾食。起先我跟妈妈一起去端虾,妈妈先将炒好的麸面放在虾网中央,然后用一块薄瓦片压住麸面,慢慢将网沉到水里,水面泛起油花,最后只留泡沫浮子飘在水面上。每过20来分钟,妈妈就用自制的竹竿钩,钩起虾网,妈妈说:“快逮鱼,慢端虾。这样才能端到“果不其然,大大小小的5、6只虾在网底。露处水面时,它们在里面跳着。后来我和弟弟一起拿着5、6个虾网去端虾,我也告诉弟弟:”要快逮鱼,慢端虾。“弟弟也是屏住呼吸看我端,每次他要端时,我都说,不行,等你大了。后来,我经不起弟弟的一再请求,就拽着他的裤腰让他去提网(怕他掉水里)。每次端到虾,妈妈就会给我们炸大虾吃。那时候的虾,虽然大小不一,但是吃起来绝对美味!
有一年下大雨,池塘的水与岸齐着,小河上的桥也被水淹没了,父亲带上大网,摸索着站到桥中间,将大网插在那里,不一会儿,爸爸快速提网,就见有鱼在里面跳。我们就可以吃到鲜美的鱼肉了!至今还清晰记得妈妈给我做的醋烹小鲫鱼:妈妈将鲫鱼用适量的油炒至泛黄后,倒入醋、盐、些许糖,然后将与炒勺一样大小的盆扣到上面,就这样慢火炖,等看到盆边都泛起棕黄,闻到香味时,鱼就做好了。汤汁全都钻进鱼身体里,它的骨头都化了,吃起来酥、嫩。那鱼才真叫鱼,味道绝对与现在的不一样,美味!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靠着池塘吃美味!那些鱼、虾、莲藕都是大自然送给我们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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