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岁的德西·索里格林在幼儿园中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往山上跑”。他 5岁的同学斯泰林·卡特说,她喜欢“安安静静地聆听乌鸦、猫头鹰和山雀等鸟儿的声音”。对于 4岁的约书亚·多克托罗来说,幼儿园最给力的地方就是那顶他最喜欢戴着去上课的帽子(黑色毛绒绒的,两侧还有耷拉下来的护耳)。
这 3个孩子都是来自蕨菜森林学校的学生。他们每天无论晴雨,都得在参天大树掩映下的华盛顿大学植物园里被雪松环绕的“教室”里呆上 4个小时。
这个已经运行了 3年的项目距离微软只有不到 7英里。所以一些家长为了发明数字化的未来整日坐在电脑前,而他们在蕨菜森林学校的孩子们却在手推车的周围用棍子和石头拼字母。
蕨菜森林学校是 2012年由有幼教资质的基特·哈灵顿和自然学家与科学教育家萨拉·海勒成立的,它反映了美国的一种大趋势,甚至超越了长期以来就算在恶劣的天气下,也强调户外玩耍的华德福式教育。
5岁的斯泰林·卡特(左一)和 3岁的阿尔玛·艾瑟斯在用一个树桩来当他们的桌子。
图片来源:Meryl Schenker
在 2007年成立的密歇根州米德兰的齐佩瓦自然中心,孩子们在寒冷的冬季都会在每天的户外活动中带上帽子和手套。2006年,圣迭哥的自然之友学校成为了一所建在大自然中的幼儿园,那儿的孩子们早上经常在沙滩上做沙雕。在 2008年成立的马萨诸塞州林肯市的鼓丘农场社区幼儿园,孩子们会学习如何喂牲畜、种蔬菜,并且还会去探索农场中许多的野生动物栖息地。
无论是学校在对“早期教育变得越来越学术”的顾虑而做出的回应,亦或是家长单纯的认为在森林中漫步要比坐在课桌前听起来有趣的多,像上文所述这样的学校现在开始越来越受欢迎。
为了响应越来越多亲近大自然的学前教育机构的需求,2013年成立的大自然开创联盟现在已经有了 92家成员学校,他们都将大自然当做了学前项目的核心。联盟主管克里斯蒂·梅里克说,在那里,孩子们每天都有一段相当长的时间呆在户外。而当缅因大学法明顿分校的教授帕蒂·贝利在 2008年指导博士生做这方面的研究时,还只有 20所学校加盟。
在蕨菜森林学校的一天从早晨 9点开始。德西、斯泰林、约书亚和其他同学都拉上了防水服,这样他们就可以爬上湿的圆木再滑下来,在亮绿色的树枝下搭建秘密堡垒,并用脏脏的手指去戳蠕动的蚯蚓。
当学生们停下来的时候,他们就闭上眼睛站成一圈,由老师带领着开始“用倾听散步”,他们会说出听到的声音,比如风声和雨声。孩子们也在那里吃午餐,高声歌唱,有时候也会在无遮无拦的天空和参天大树下拌嘴。
德西的妈妈、34岁的朱迪·拉基很高兴。她说:“这是一个神奇的地方。在(其他学校的)室内上课时,老师会计划一切。但在这里,你永远都不知道你将会看到什么。”
虽然学生们会被受过训练的老师悉心管理,但是学校秉承着“在学习时选择你自己的冒险”的态度,所以当学生在最近的一次出行时、第一次将仔细研究过的蚯蚓放在一个空的玩具喷水壶中时,他们与志愿老师马妮奥·沙利文就蚯蚓最享受什么样的环境进行了一次讨论。(小提示:最让它们享受的显然不是塑料喷壶)
“我们只是在脑海中思考并寻找我们想做的是什么,然后我们就去做了。”斯泰林说。
但他们做事也是有规则的,班级里面年龄最大的斯泰林很快解释了起来:“如果我们看到了一只虫子,我们就要小心不要踩上它。如果我们看到了一片美丽的叶子,我们就把它捡起来放到我们自己的神奇的地方去。”
尽管它禁止汽车通行,但独自在公园路上散步是不被允许的,同时学生们也不允许拿棍子当剑——但尽管有这样那样的规定,孩子们还是能进行大量的冒险活动。
将周围的石头搬到手推车里,扮海盗,研究被雷劈过的树的分裂段,挖木屑堆并搭起儿童尺寸的“巢”,发现一颗不知名的种子并给它起名叫“无浆果”,在小山丘上跑上跑下。在蕨菜森林学校,最受欢迎的词是“注意”,比如“你在这个倒下的木头上注意到了什么?”或是“我注意到了蘑菇。”
“有时候当我们安排好时,我们能听到鹰在呼叫彼此,然后我们就跑出去寻找他们。”哈灵顿说。“孩子们最擅长分享欢乐和奇观。”
或是像 3岁的阿黛尔·米罗尔特那样——她将小手伸到木屑堆中,直到手腕的深度,然后说了一句:“我爱上学。”
据当地的育儿杂志《家长指南》最近的报道显示,蕨菜森林幼儿园是在 2005年大西雅图地区成立的至少 18所类似的幼儿园之中的一所。但仅有的 18所显然是不够的。
3岁的阿黛尔·米罗尔特将小手伸到木屑堆中,直到手腕的深度,然后说了一句:“我爱上学。”
图片来源:Meryl Schenker
哈灵顿说,在蕨菜森林幼儿园的候补名单上有 51个孩子,在明年入学的候补名单上有 143个孩子。在学校已经扩招了一倍多学生的情况下,情况依然如此——今年有 50名学生分到了两个班入学,而去年只有一个班、大约 20名学生。从最近的一天下午那一小群来接孩子的家长来判断,他们都不是无所事事的人。他们其中有律师、财务总监和电视制片人。
“我不知道我们是不是达到了一个临界点,但也许是吧。”贝利说,她刚刚开始在克利夫兰的沙克尔胡自然中心的户外幼儿园项目当老师。她说,当时,她只知道在全美国范围内大约有六所学校在尝试类似的项目。现在她在给那些准备成为专职户外幼教的人们上课。
贝利认为,是对标准化测试的抵触情绪和对孩子花费大量时间在触屏设备上的担忧炒热了户外学校的市场。同时她也把原因归在了 2005年出版的畅销书、理查德·路万所著的《森林中的最后一个孩子》上——其捧红的理念便是孩子应该尽可能多地呆在室外。
路万在他的书里激昂地表明,孩子们应该像他们的父母以及祖父母那样,以一种非结构化的方式在户外玩耍和探索。
同时,通过增加身体的运动来减少儿童肥胖( 8.4 %的 2岁到 5岁的美国人都患有肥胖症)是支持户外玩耍的一个主要论点。路万认为,现在的孩子需要的其实不仅仅是运动,他们还从根本上失去了与大自然的接触。
“自然缺失症描述了与自然离间所带来的人类成本,”他写道。其中包括感官使用的减少、注意力难以集中和较高的身体与精神的疾病率。
尽管他用尽方法去解释了这种“自然缺失症”,但并不是所有新建的、在大自然中的幼儿园都能被称为“森林幼儿园”,因为这样的幼儿园除了应急气象避难所之外,没有任何的室内空间。
就像密歇根州的齐佩瓦一样,许多在大自然中的幼儿园都有室内设施。贝利和大自然开创联盟都被算作在大自然中的幼儿园,因为有相当多的一段时间学生都会在户外,而且课程的重点也是自然世界。
有一些幼教机构仍然认为,在以室外为主学了一天以后,在室内花点儿时间学习会是一个有价值的附加物(有些孩子可能会更喜欢这种方式)。同时也有一个实际问题就是如何获取许可证。许多州不允许一个没有教学楼的学校获取办学许可证,没有许可证的学校每天通常只能开放 4个小时。事实上这是华盛顿州的规定,而这也是蕨菜森林学校下午 1点才开门的原因之一。
此外,对于在户外的时间也有具体的要求。孩子需要穿上合适的衣服,而这些衣服也可能比较贵。对于那些顽固不化的教条主义者来说,有时候 5岁以下的孩子在户外玩耍无论如何都是不安全的。
在鼓丘农场社区幼儿园中,因为那里会变得非常冷,所以主管吉尔·卡内利会用多条交叠的参考方案来确定什么时候去户外会太冷、风太大或是太滑。
在有凉风的情况下,如果温度在 15华氏度(-9.4度)以下,则那天孩子们就会呆在室内。卡内利说,这个参考方案是基于爱荷华州公共安全条例制定的。如果当地的学区因为下雪而封校,幼儿园通常也会关闭。
“安全是第一位的。”她说,如果家长问为什么这天孩子没有在户外,她就必须要对他们解释爱荷华州的安全温度条例。“如果孩子们在一个不安全的环境中,他们是没有办法学习的。”
尽管如此, 斯坦福大学教育学专攻早教的教授迪波拉·史提皮克说,安全并不是室外幼儿园教育模式的助推器。“我有一个感觉,这是一个昙花一现的想法,”她说。
孩子们在棚内吃午餐。从左到右分别是奥德特·莱尔德(3岁)、丹东·杨(4岁)、小次郎(5岁)、华莱士·博贝克(4岁)、贝·瓦格纳(3岁)和西奥多·奥博维特(3岁) 。
图片来源:Meryl Schenker
史提皮克教授指出,优良的天然材料可以在室内的环境为孩子们提供,在摆放时他们就可以自由地选择不同的活动(比如说积木、艺术项目和装扮打扮),这让他们有了大量可以自主决定的“冒险活动”。尽管她对让孩子花时间在户外的好处深信不疑,但是她仍旧怀疑一整天都呆在外面是不是就一定会更好。
“我看不出来在户外做着和在室内一样的活动能有多大的好处,”史提皮克教授说。
但对于蕨菜森林学校的管理层来说,在户外做本会在室内做的活动的优点显而易见,就像一条潺潺的小溪一样明摆在那里。
“当我在室内教课时,每种材料的运用都有一个学习目标,”哈灵顿说。当她在蒙台梭利当幼教时,会将许多不同种类的物件拿出来给学生们玩。“在这里,整个教室就是一个教学材料。当然,我们摆放材料时是以一种既定的方式进行的,但这间教室可以提供更多的东西。”
虽然有足够的证据证明,在户外玩耍降低了肥胖症的风险、提高了平衡性和灵活性、安抚了高能的儿童,能减轻压力、提高自我调节能力,还能辅助愈合并抚慰心灵,但是很少有专门针对美国的户外幼儿园的研究。(在斯堪的纳维亚半岛有更多,它们在那里更受欢迎)
哈灵顿与海勒希望能通过对研究者开放她们的学校来改善这一现状。第一项研究计划在 1月开始,将会着眼于在户外学校孩子的举动与在家或是传统幼儿园的孩子的比对情况。首席研究员是华盛顿西雅图儿童研究所的儿科医生普加·坦登博士。
大多数在大自然中的幼儿园都是私立的;蕨菜森林学校的学费是 1个月 760美金。但是其他的一些项目,比如说密歇根州的齐佩瓦自然中心,则已经开始与他们的学区一同合作了。在附近布洛克河学区的学生现在可以在他们普通的公立小学参加“在大自然中的幼儿园”,甚至是去上“大自然一年级”。
有一些在城市中的学校甚至采用了森林学校的口头禅。在布鲁克林附近的卡罗尔公园的布鲁克林新校的学生,现在(只要不下雨)每个星期三都会去附近户外的公园。
回到西雅图来看,前奥杜邦中心的主任、非盈利企业家安德鲁·杰伊认为,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户外项目都在从较低的设备成本中获益,并且将它们展现给了更广泛的家庭。他正计划在未来的 2年中,在西雅图的城市公园开设 9所户外学校。
对于一个学校来说“城市公园是最民主的空间”,杰伊说。“大自然是很棒,但是让我着迷的是想办法将它提供给所有人用。”
10月份时,杰伊从公园管理处得到了可以将他的学校建立在城市土地上的官方经营权。现在,他在尝试让城市教育主管部门批准他作为当地公立幼儿园来筹集资金。
回到蕨菜森林学校,几个孩子围在拿着一个宝物的斯泰林的周围。她正举着一个“无浆果”给大家看,金色的发尾垂在她明黄色的雨衣的边缘。
“我想看看它里面。”4岁的罗文·韦瑟尔斯说。
“好吧,但是不要再打开比这更大的口了。”斯泰林一边指着有人用石头打开的缺口一边说。
罗文仔细地凝视着神秘浆果白嫩的中心惊呼到:“它看起来就像一个冰激凌!”
本文此前发表于赫金杰报告上,它是一个非盈利性的、关注教育不平等与教育创新的独立新闻组织。
翻译熊猫译社 Yuzhi Gu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