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块广告牌:那些没有被温柔以待的人,最后靠什么自愈?

作者:萌芽研究所BUD 03-09阅读:3202次

早在国内上映前,《三块广告牌》就拿下了国际上的30多种奖项,有人打包票说,今年奥斯卡最佳电影就是它了,可没想到还是落榜了,不过,这依然不影响它是我心里的年度最佳。

电影讲述了一个女儿惨遭奸杀,悲痛不已的妈妈,决定树起广告牌和警察对峙,为女儿讨回公道的故事。

里面让我感触最深的,除了这位妈妈,还有两个角色,警长威洛比和警员狄克森。前者充满正义,生命却所剩无多;后者外表暴力,但内心向好。

他们三人,因为这起悲剧牵连在一起,最后命运也驶向了不同的地方,妈妈的愤怒,最终因为被温柔以待,释放了……

有的人终其一生会与内心的强硬和温柔之间对抗。

(全文有剧透,大家慎入哟。)

1

米妈:用强硬掩盖内心的恐惧和软弱

先说妈妈米尔德里德,她绝对是“强硬”的代表。

当然她是爱女儿的,只是在日常生活中她没能将爱传递出去。

这是16岁的安吉拉被奸杀那天,出门前妈妈和她最后的对话。

本来出于对女儿酒驾的担忧,最后却变成了一场吵架,又像预言般的告别式。

女儿被奸杀后的7个月,凶手没着落,警察没动静;她买下回家路上三块废弃的广告牌,用扎眼的红底黑字控诉:

“爱女被强奸致死”

“凶手至今逍遥法外”

“威洛比警长,怎么回事?”

威洛比警长是谁?他是当地一个很受尊敬又尽职的警察,即使复活节晚餐被妻子警告不许工作,还是会接起警局来的电话。

米妈这样做,等于和全镇居民站在了对立面。

这招非常奏效,威洛比警长马上找到米妈,袒露自己的无奈:

对你女儿,我们已经做了所有能做的了,我们不可能,法律也不允许,把全国没有犯罪记录的人抓起来比对DNA。

而且我得了胰腺癌,我就快死了。

米妈面无改色地说,我知道啊,小镇上大部分人都知道。

威洛比脸色一沉,那一刻,他知道这个妈妈在这件事上有多“狠心”了。

警长的牙医朋友想替警长出头,给米妈看牙故意使坏,米妈拿起牙钻就在他大拇指甲盖上戳了个洞。

这种强硬,早就渗透到了米妈和家人相处的点点滴滴。

和儿子吵架,二话不说一碗牛奶泡麦片泼上去。

送儿子去学校,被同学扔易拉罐,冲出车就踢同学的下体,不分男女,完全不顾儿子在学校怎么交朋友。

妈妈挂了广告牌,儿子在学校自然不好过,同学都排斥他。放学回家路上经过广告牌,即使儿子多崩溃,说的话多刺激她(如下),她也没有一点妥协的意思。

前夫带着19岁的新女友找上门,劝米妈不要挂广告牌,米妈说:

“即使你睡了和你女儿差不多大的女人,你女儿也回不来了。”

前夫一把就掐住她的脖子。

因为经历过太多家暴的场景,儿子反应迅速,拿出一把水果刀又对着老爸的脖子。他们似乎早就习惯这种以暴制暴的方式了。

但这样的米妈,内心不是不温柔的,她是拧着的。

之前,米妈被带到警察局,和威洛比针锋相对时,警长一口血喷到米妈脸上。那一刻,米妈眼里全是惊慌和关心。

在广告商威尔比的房间里,她轻轻扶起窗边没法翻身的甲壳虫,这个细节非常打动我。

一次,米妈拿着鲜花去祭奠女儿,一只小鹿轻轻地闯进了她的视野,她看着小鹿,温柔地和它说起话来:

说完,米妈哭了,没有愤怒和控诉,哭得肩膀都颤抖起来,是想女儿了。

她也有恐惧和懦弱,她也会哭,只是别人看不见而已。

一个失去女儿的母亲,有多么绝望和痛苦,我们往往都能理解,就像江歌妈妈和杭州保姆纵火案里的爸爸,但这部电影却让我看到了更深层的东西。

暴力和温柔,真实而矛盾,他们终将在与自己和世界的对抗中,找到出路。

2

狄克森警员:以为暴力就是自我保护

那就来看看,狄克森警员吧,另一个用暴力武装自己的人:歧视黑人,滥用私权,殴打无辜民众。

他大概是全片中最容易让人讨厌的人了。

对米妈没有一点同情心,用暴力恐吓米妈,逮捕米妈的朋友以逼她妥协。

在威洛比警长自杀以后,他把绝望和愤怒发泄在广告商威尔比,一个年轻小伙身上,拳打脚踢后直接扔出窗外,重伤入院。

而他,也从未被人温柔以待过:

父亲很早去世,他一直和母亲生活在一起,母子之间从来没有过所谓温馨的时刻,开玩笑是这样的:

老太太听了以后还能笑得咯咯咯的。

老太太还常给狄克森出损招,威胁米妈朋友就是妈妈教他的。

也因此,狄克森一直被嘲笑是“妈宝”,还有人用“同性恋”攻击他,在这样的环境长大,他不得不武装起自己,如果不学会用暴力解决问题,就会被人瞧不起。

他向往正义和善良,但现实教他学会了“武装”。

3

威洛比警长:能够温柔待人的人

内心拥有强大的力量

米妈和狄克森,像所有没有被温柔对待过的人,活得像石头一样强硬,但强硬武装的是每个人苦苦摆脱但又如影随形的恐惧和懦弱。

但,威洛比警长不强硬吗?当然强硬,但他的强硬和米妈和狄克森的不一样。

他的强硬是面对自己内心真正的渴望,想做个好警察,就尽力去做;爱老婆孩子,就跟他们说我爱你;看准的人和事就不会放弃。

甚至在面对死亡时,他不想家人因为自己操劳痛苦,他自己了结了生命。

不希望自己死后让妻儿看见惨状,在头套上写下:不要揭开,直接打电话给警察。

死前,他写了三封信,给家人、米妈和狄克森,这些信。

他写给米妈的信,是这样开头的:亲爱的米尔德里德,来自死人威洛比。

首先我想为我到死也没抓住杀死你女儿的凶手而道歉……

这对我来说是巨大的痛苦。

想到你觉得我跟本就不在乎这件事,我就十分痛心。

因为我真的很在乎。就是会有些案子,你一刻不停歇的去侦察,然后五年过去了……人们听到某个人在酒吧或者是监狱里吹嘘那件事,整个案子就这么被解决了。我希望安吉拉的案子也能这样,我真的希望如此……

第二点,米尔德里德,我必须承认,广告牌真他妈的是个好主意。

虽然和我的死一点关系都没有,但我肯定,镇上的每个人都会觉得我的死和广告牌有关……

作为威洛比回击的一步,我给你付了下个月租广告牌的钱……

跟你开个玩笑,米尔德里德,哈哈。我希望他们不会杀了你。

那么祝你好运,所有的事情都好运……

我希望,并且我祈祷你可以抓到他。

看到警长拿广告牌和自己开玩笑,米妈被逗笑了。

警长不仅没有因为广告牌埋怨米妈,而是用理解和包容,柔化了米妈那颗看似强硬的心,因为,他也是一个爸爸。

警长死后,狄克森被新来的局长开除,无所事事,愤怒且绝望,这封警长给狄克森的信,信就像一根救命稻草,点醒了这个一直以来充满戾气的“小男孩”:

杰森 我觉得你拥有成为一名好警察的资质

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在内心深处你是一个正直的人

你太容易生气了

我知道这都是归因于你父亲的去世

你不得不照料你的妈妈和一切

但是只要你还把这么多仇恨深埋在心底

你就永远不会成为那个你想成为的警察

成为一名警探 所真正需要的其实是爱

因为只有通过爱才能达到内心的平静

而通过内心的平静才能思考

有些时候 你需要思考才能解决案子

你甚至连枪都不需要

仇恨永远解决不了问题

但是冷静却不一样

试试吧 试着改变一下

祝你好运 杰森

你是一个好人你这段时间运气一直很糟

但事情会有转机的

我能感觉到

能够温柔待人的警长,生活中本就充满温柔,与妻子女儿去郊游,摸着女儿的头低声道晚安。

他的爱,温柔而决绝,正如他对家人道别那般:

“这是经过权衡过的勇气,我希望接下来的几个月,依然能和你在一起,而现实将是我的病痛给你们带来的折磨…我不想让你们这样…

替我亲一亲孩子们,记住我永远爱你们。如果还有那么一个可以与你相见的地方,我们再会吧。如果没有那么一个地方,那就在天堂相见吧。你的男孩,比尔。”

4

愤怒只会招致更大的愤怒

只有通过爱才能达到内心的平静

警长的信让米妈的内心发生了变化,但现实却又将她推向另一个深渊。

米妈前夫喝醉后,把三块广告牌放火烧了。

靠广告牌支撑着活下去的米妈,被压垮了,她决定用行动去复仇,因为误以为是狄克森做的好事,决定去烧了警察局。

不巧的是,狄克森正好在警局读着来信,没有注意到异样,等他发现时,火已经蔓延开来,为了逃生,他从窗口跳出来,而随他一起滚落出来的还有一个本子一样的东西——米妈女儿被奸杀的的卷宗。

米妈看到卷宗的一瞬间,动摇了,软弱了,她在着了火的狄克森面前,眼里都是泪。

狄克森因为全身皮肤烧伤入了院,恰巧和被自己打得半残的广告商威尔比同房。

看到身上裹着绷带,一瘸一拐的威尔比,狄克森哭着道了歉。

而威尔比走过来,倒了一杯橙汁,再用打着石膏的手,轻轻地把吸管扭到了对着警员的这面。

狄克森心里那层坚硬的蛋壳,好像一下子就碎了,泪水浸湿了绷带。

小伙子说了句:“别哭,眼泪会让伤口更痛。”就回到了自己的床边,背对着他。

我想,是身边这些温柔的人,他们的存在,软化了这两个咬着牙,与自己和世界作对的人。

5

如果我能永远拥有你的爱

就让生活驶入光明的地方

影片的末尾,出现了一个象征性的嫌疑犯,一个有官方庇护和不在场证明的军人。

关于这个人到底是不是本案的凶手,大家各有各的猜测,导演也留下了一个开放性的结局。

米妈和狄克森在电话里约好,要去一趟嫌疑犯住的地方,做一个了结。

早晨的阳光再次铺洒,光亮、温暖,他们分别离开自己的家。

狄克森看着在沙发上熟睡的母亲,轻轻走过去,用手抚摸着妈妈的头发。

米妈坐在熟睡的儿子的床边,凝视着他的脸。

眼光里,是他们未曾表露过的温柔。

狄克森把猎枪扔进后座,两人的目光停留了几秒,似乎不知它会将自己带向何方。

最后,米妈问警员:我们决定了吗?去杀这个人。

狄克森:其实我还没有决定,你呢?

米妈:我也,还没想好。

那,我们在路上再想吧。

一路对抗到底,最后快抵达终点,却突然发现自己攥紧的拳头里,好像什么也没有。这个失去女儿的妈妈,终于还是在追寻逝去女儿的路上,找到了生路。

影片的开头,有一首爱尔兰民谣《夏日最后的玫瑰》,是:当真挚的心已枯萎,所爱的人已逝去,谁还愿留在这荒冷的世上独自凄凉?

而当他们坐在这辆开往结局的车上时,又响起另外一首民谣,歌词唱的却是:

If I had your love forever,

Sail into the light of day.

如果,我能永远拥有你的爱,

就让生活驶入光明的地方。

有人说,这一前一后仿佛有呼应般,将广告牌上的、警察局里的、米妈和狄克森心里的熊熊烈火,温柔地包裹了起来。

就像威洛比警长的遗言所说:只有通过爱才能达到内心的平静,通过内心的平静才能拥有思想,它们才能解决问题。

愿你我都能因为被爱,以有力量温柔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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