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自然还给孩子, 总共分几步?

作者:旅行家杂志 08-04阅读:2246次

早在16、17世纪,欧洲的探险家们就在皇室、贵族的委托下,到世界各地搜罗珍稀生物。正是当时近乎疯狂的掠夺和收集,让人们对自然的认识飞速发展,走进了知识时代。今天,在快速城市化的过程里,物质过剩的同时,孩子们却渐渐患上了“自然缺乏症”。以“识鸟兽之名”为目的的自然博物旅行,似乎正是一个好途径,重新唤起孩子对自然的好奇和喜爱。

历史上的博物之旅,大约兴盛于16、17世纪,在贵族和上流社会的推崇下,在世界各地搜罗有意思的珍稀生物成为一股热潮。

17世纪,约翰·雷走遍欧洲,采集到各种标本并记录,回到英国后创作了《英格兰植物目录》和《植物史》。收藏家汉斯·斯隆爵士于1687年抵达牙买加,在15个月内搜集了各种标本,并在当地雇佣艺术家绘成科学的图谱,带回英国。他一生收集和购买的动植物标本,多达数十万件,正是他的慷慨捐赠成就了今日的大英博物馆。

大英博物馆最初的所在地蒙塔古大楼。

卡尔·冯·林奈于1732~1738年间,多次考察欧洲各地,仅《植物种志》一书中就记录了多达5938种植物。生物学家达尔文,更是在乘坐“小猎犬号”环游世界考察后,形成了生物进化的概念。

但博物考察并非我们想象中的浪漫冒险,而是十分艰辛。以运送一株植物为例,通常要在木箱中,漂洋过海数月才能抵达。期间,要经受海浪的喷洒、烈日,甚至穿越不同的温度带。唯有船尾甲板,才能避开浪花又享受充足的日照,但宝贵位置也要有大人物的“关照”才能获得。船上仅够人使用的淡水,不得不节约每一滴来分给花木;更不要提狗、猫、羊和猴子这些动物,说不定一脚就踩扁了你的宝物。抵达海港后,植物要被栽种到花园里,缓上几个月恢复元气,才被送上开往各地的船只。尽管如此劳神,不论是从贵族客厅里的猎奇摆设,还是到后来科学性的探索,旧时期的博物之旅确实在人和自然间建立了新的对话。

为了方便运输,人们会在当地将动物制作成标本。

到今日,博物旅行在漫长的平静期后再度火热,似乎有着这个时代的原因:城市化正在让孩子和自然渐渐失去连结。小时候那种听着聒噪的蝉鸣,夜观小青蛙,把蜗牛关在玻璃罐里观察,看蚕宝宝沙沙吃叶子的“探险”,变得异常难得。于是博物游学中“游”的契机就产生了——我们需要短暂地离开城市。

到哪去?到物种最丰富的地方去。

关心亲子圈的人,可能早对“香山奇妙夜”夏令营有所耳闻。这座人们只能联想到红叶的香山,在博物者眼中,却是城市周边的大宝藏。博旅文化的营地就在这里的十八盘,区域内原始的植被没有进行任何的人工改造,生活着大量的昆虫、鸟类和哺乳动物。

自然博物旅行的倡导者郑洋,说起香山按捺不住的兴奋: “香山是可以一年四季、一来再来的地方。3月底到5月的早春可以看花卉,5月以后昆虫就出来了,有许多蝴蝶可看;到了夏天,哺乳动物最活跃,还可以看到蝉的羽化,夜里还有许多萤火虫。9月之后,除了红叶,还有许多秋天的果实;林子下面藏着各类蘑菇。入冬?那可不是没得看了,冬天正是最好的观鸟时机!”具有完整生态链的香山,让我们看到自然原本是这样慷慨。

跟着老师灯诱昆虫,观察一棵树上十几只蝉在同时羽化,见识长得各有各样的马陆,体验小刺猬从身边跑过。到了专门看萤火虫的线路,大家一齐关掉手电,静静走上1公里萤火点点的夜路,充满了生命力。

而让孩子产生好奇,只是博物旅行的前菜。兴趣调动起来后,“学”才悄悄展开。老师们会化身成“行走的百科全书”,许多家长甚至笑谈这是一个“路转粉”的过程。他们讲述的并不是枯燥的科学知识,而是启发性地去讲述生物的故事和常识。比如树林中“昆虫拟态”这个有趣的现象,老师就会引导孩子去观察:

这只昆虫在模拟什么?它为什么要变得和树叶一模一样?“因为这是它的寄主植物,它一辈子都要在这个树上吃树叶。把自己的外形、色彩模拟得和树叶一样,就不会被鸟发现,不会被吃掉!”在猎奇之后,对知识产生的二次好奇,就是进行深层学习的好时机。随后,还会带着孩子们在树林中,教他们如何寻找拟态的昆虫,把它们挖掘出来。

正如郑洋所说,“我们不是单纯讲解几个物种,而是教孩子如何去观察,掌握认识的方法。”而这个学习观察的过程,正是孩子可以对世界在如何运转,大自然充满灵性、智慧的发现。

当然,要想记住这些知识,任何的讲解都不如动手操作难忘。“我们的手工课,有寿司课……”郑洋一开口就让我一脸困惑,这种困惑好像正掉进了“陷阱”。“这当然和博物有关!你知道大西洋鲑,太平洋鲑和大马哈鱼有什么区别吗?寿司采用的是生鱼,那在日本文化里,为什么要选这些食材?三文鱼肉为什么是一条白色一条橘红色,那道白色的是什么?为什么金枪鱼是红色的肉,甜虾为什么是甜的?北极贝真的生活在北极吗? Wasabi是什么?我们吃的绿色的是Wasabi吗……”这一连串的问题,让我对自然中还蕴藏的奥妙,感到惊讶。甚至产生了想边握寿司,边听老师解密的想法!

原来我们对熟悉的世界,所知甚微。而当知识愈加丰富,让你带上了一双“博物之眼”时,世界是那么有趣!看白马非马,看寿司也不是寿司了!

对话郑洋

心里有种子的人,我们帮你萌发

郑洋

“博旅文化Nature Culture”公众号创始人。致力于自然博物教育,综合培养孩子知行合一的自然博物阅读、自然观察、动手实践相结合的博物出行观,知中有行,行中有知。

Z:郑洋

T:你对大自然的兴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Z:应该是童年快乐的延续。我小时候生活在北京郊区,那些大自然的植物啊、昆虫啊就在身边。除了和小朋友玩耍,剩下的时间就是和虫子、蝴蝶啊在一起,已经成为习惯。工作后回到自然中,也是一个非常放松的状态。

T:现在,城市化让孩子和自然接触的机会,变得很稀缺。

Z:是的。你会发现公园的环境几乎都是人为的。因为大量打农药,整个正常的生态链、食物链完全破坏掉了。为了预防一种虫害上药,连其他昆虫也一起被消灭。柏油路修起来了,蝉就无法从地下破土而出了。现在在城里,看不到螳螂,也看不到任何捕食性的昆虫,公园里干净得要命。整个城市里,生态是缺失的。

T:自然博物旅行,是在做一件怎样的事?

Z:我们想给孩子和自然建立一个连接。告诉他们怎么玩,怎么从自然里获取知识,怎么把兴趣培养起来。人们总是把自己和动物分开,认为自己是有智慧的,但不代表其他动物是没有智慧的,从自然里获得的东西,对成长太重要了。我们观察、讲授、摄影、绘画,帮孩子和自然建立一个良好的循环。在知识不断扩展的时候,他们会衍生出自己的自然世界观。

T:和自然建立一种情感的联系。

Z:是!我们发现孩子和父母间,同时也产生了一种新连接。因为父母骨子里是喜爱自然的,当他把童年回忆重新捡起时,会告诉孩子我以前是这么玩的,我是这样长大的,亲子的互动和共同话题也多了。

T:自然是无穷的宝藏。你们用什么标准来筛选,哪些适合做成博物旅行?

Z:首先是目的地的选择。要生物多样性丰富:动物多、植物多,或是某方面有独特的地质构造;比如去广西有喀斯特地貌,去甘肃可以看到丹霞地貌。另外就是动物大迁徙、鸟类迁徙,这种有爆发点的东西。还有就是一些动植物有很特殊的特性。我们会到马达加斯加,哥斯达黎加,亚马孙雨林这些自然非常丰富的地方,寻找要开设的线路。因为这里面生物多、故事多,能够讲述的东西更多。

T:看起来,博物旅行更像是逐渐进阶的学习。

Z:广泛了解后,总有一些是你特别感兴趣的内容,这个要自己继续去深入。现在动物学、植物学、海洋生物、鸟类等,我们都有进一步细分的课。我们想把心里面有这个种子的人,帮助他萌发。到更成熟的阶段,就是境外体验。包括生物的识别、野外技巧、综合的求生知识,会更丰富。这个过程,你会看着孩子在恢复和自然相处的能力。

T:怎样的老师,才能接得住孩子们千奇百怪的问题?

Z:我们的老师里有植物学家、动物学家、昆虫学家等等,要有10年以上专业背景,他必须从事过这个工作。而且应该对生活和自然博物,有着自己的执着热情。还有重要的一点,要“接地气”,讲课应该是普罗大众都能听懂的,大家快乐地获取知识,而且能记得住。

T:“游”的过程里,要让大家学到东西,你们会做哪些准备工作?

Z:首先,要有对物种的积累,对当地风土人情的挖掘。出行前,我们会有一个生物列表,最想看到的生物是什么?通过长期学习,和当地人沟通,要找到方法尽量大概率地看见。还有技术准备:比如在这个地方摄影,能拍到什么?绘画能画到什么?能开展怎样的活动,做哪些讲解?也有一些细节,比如酒店是停留很久的地方,直接影响对自然的观察,会选择野性的、自然条件好的。但博物旅行也有很大的偶然性,有时想看的生物甲就是不出现,但乙丙丁都冒出来了哈哈,但这种不可预知,也让旅行非常好玩。

T:除了知识,会和孩子们讲自然旅行中的道德吗?

Z:我们不鼓励采集,也努力开发很多非采集的课程。孩子的天性是获取、破坏,但要引导他们保护。看到漂亮的东西,可以去学习、绘画、拍摄,但不要捕捉。教孩子们生态伦理道德,去敬畏自然,也很重要。

T:你觉得博物旅行是昂贵的爱好吗?

Z:风光旅行,只要去对时间就能看到;人文旅行,你去对了地方,读了讲解就能懂;但博物一定要有人带着你看,才能明白,这就比自己旅行要贵。但也是丰俭由己。比如去肯尼亚Safari、坐热气球、机票都比较贵;但也有近处的花费更少的学习,也能识鸟兽虫木,帮助你构建对自然的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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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信编辑:王守娟

图片:博旅文化Nature Cultu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