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办公室有一位编辑是没有结婚也没有生小孩的90后姑娘,经常有人问她为什么会对喂奶啊、孩子睡觉啊这些“妈妈的事”感兴趣,说实话我也挺好奇的。
回想我没有孩子的时候,对这些事似乎是漠不关心的,不过事实上,在潜移默化中,女孩子似乎都多多少少做了为人妻、为人母的准备。从我们还是小女孩的时候开始,玩的玩具,抱小洋娃娃的姿势,玩过家家时候的角色扮演;到再大一点,我们会被揶揄“不会做饭,以后怎么嫁的出去”,这一切,似乎都在为“那一天”做准备。
我们透过认同母亲在家庭中扮演的角色,被预期(可能也预期自己)有一天要结婚生子、做一个好的照顾者。
Nancy Chodorow(2003)说,这叫做“母职的再生产”。
这既不是生理的必然产物,也不是刻意的角色训练,说来是一个有点“养成”感觉的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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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在我上小学的时候,婶婶生了小宝宝,住在我奶奶家。当时我放学回家会直接回奶奶家,所以算作“隔代教养”的。在婶婶坐月子期间,常常看到婶婶和奶奶忙进忙出,婶婶的胸前也总是湿了一片,以至于她得不停的换洗衣服。
我都没有太多的印象她是不是一直母乳亲喂了,只记得有时候泡完奶粉,她会先把奶滴在手背上试温度,而且还会给小宝宝喝糖水(当然,我也是现在知道那是葡萄糖水),当时是让我超级羡慕的。
在我的记忆中,爷爷和叔叔都不怎么帮忙,只有奶奶和婶婶在忙活,而我也不允许抱宝宝。这应该是我人生当中经历的第一个“田野观察”。
我在开始研究睡眠的过程中,对哺育这件事也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我很好奇“喂什么”这个问题,以及社会整体对于母乳喂养这件事的认知观念的历史沿革。
于是某一天我问了我婆婆,她告诉我:“我是被奶妈喂大的,而且我的4个兄弟姐妹都是被奶妈喂大的。我爸妈都去搞革命了,所以花了不少钱请奶妈喂我们奶。”我听得目瞪口呆,我一直以为奶妈是宫廷剧里才会出现的桥段,婆婆接着说:“因为我家里条件比较好,所以可以请得起奶妈,奶妈的工资很高的,而且我的奶妈还很馋,经常给我妈说她要吃肉才能好好产奶”。
现如今,我们无时不刻都在听到“母乳最好”“亲喂好于瓶喂”这些论述,亲喂母乳似乎已经成为了哺育的优先考量,甚至是唯一考量。然而,过去,我们对哺育的认识也是这样的吗?
今天倒是不想从母职啊、文化啊、依附关系等等方面去讨论这个哺育的问题,就是非常单纯地想知道,过去的人是怎么样认识哺乳的?于是呢,发现了一本极其有意思的书,叫做《中国古代的育儿》。
在第二章“古代育儿的程序与内容”中的”婴儿起居部分”,描述了一些古代关于开奶、哺乳和喂养的认识。
书中写道,古人在照顾孩子起居时,秉承的理念是“柔弱扶植为主”,因此造成了一种呵护有加、而锻炼不足的幼儿保健文化。
比如,根据中国传统的接生方法,婴儿出生后立即要进行“拭口”。古代的医籍都很强调这一步骤的重要性。
古代民间视这种“拭口”为接生的一项重要手续,不少人就是相信假如不拭去婴儿口中所含污秽,那么婴儿一啼,口腔所含污秽便会被吞入腹内。传统医家认为这些“恶汁”会引起日后许多疾病。
断脐之后,一般会用父母的“故衣”把婴儿裹包起来,称为“裹儿”。这主要是使婴儿在生理、心理上觉得安全、温暖,倒颇有些像我们今天所倡导的襁褓。
接下来就到了重点的喂哺环节了,在这本书中提到,由于古人未能认识到婴儿出生后立即吸吮母乳的好处,所以他们不主张婴儿出生后便即行哺乳。
一般做法是先喂以甘草汤。
这样做是要清除体内胎粪,洁净消化系统,免除日后疾病。也即《千金方》中所说除去“胸中恶汁”,“令儿心神智慧无病”。然而《千金方》也指出,如果“饮一合尽都不吐者,是儿不含恶血耳,勿复与甘草汤”。
之后可以喂以“朱蜜”,藉以“镇心神、安魂魄”。
服朱砂和赤蜜之后,传统医家又提倡让新生儿服牛黄,因为“牛黄益肝胆、除热、定精神止惊、辟恶气,除小儿百病”。
此外,民间也有喂黄连水和人参汤的习俗,前者取俗谚所云“三朝吃得黄连苦,来日天天吃蜜糖”之意。
到明清时,有医家指出甘草、朱蜜、牛黄、黄连、人参等药材给婴儿服用的弊端,并提出了改良方法。
这种改良建议为不少明清幼科名著所采纳。此外也有提出以韮汁和猪乳取代从前药性较烈的甘草、朱蜜、牛黄等,给新生婴儿服用。其效用虽有待商榷,但比较以前无疑是一种进步。
当然,我们现在已经知道,无论甘草、朱蜜、牛黄、黄连、人参,还是淡豆豉、韮汁、猪乳,都是不适宜给新生儿饮用的。
然后就是到了我们现在仍然常常听到的“开奶”。现在“开奶”仍然还在许多地区流行,被很多人认为是生产之后必须经历的一个过程。
当然,科学的哺育观告诉我们是不需要开奶的,需要的只是让宝宝尽早吸吮,不过“开奶”到底是啥意思呢?
而真正的授乳环节,可供选择的有两种办法,一个是由母亲亲自授乳,一个是雇人授乳(也就是奶妈)。
但随着历史的演进,似乎又逐渐回归到母亲亲喂这个主流上去了。
在古代,母亲不自乳儿而由他人代乳是身份的象征。例如《礼记·内则》便提到世子出生,负责乳哺的是“卜士之妻、大夫之妾”,但“士之妻自养其子”。这种习惯也延续到后世的宫廷,历代皇宫乳母、奉圣夫人,可谓史不绝书。
民间同样有乳娘的需求,富贵人家请人代劳,又或者产妇基于健康理由不便授乳,都是造就乳母这一行业的原因。
虽然汉代曾经有过视妇人乳儿为不吉利的民俗,王充在《论衡·四讳》已大力反驳,而后世士人家庭亦多摒弃这个看法,主张生子自乳。元人郑太和《郑氏规范》便规定其族“诸妇育子,苟无大故,必亲乳之,不可置乳母以饥人之子”。这个看法并不是孤立的,明代陈龙正《家矩·雇乳母论》更进一步宣称雇乳母等于“杀人子而养吾子”。
至于具体的授乳方法,传统医家也有颇细致的介绍。
害怕婴儿过饱是古人一种普遍的顾虑,俗谚云:“若要小儿安,常带三分饥与寒。” 婴儿作为食乳者,其心理和生理无疑得到了医家莫大的关注,因此,要求授乳者尽量要配合婴儿的身心状态来喂哺。
此外,无论乳儿者是母亲还是乳母,传统医者一般要求她们注意饮食健康和心境平和。古代认为“血气化为乳汁”,而“善恶悉由血气所生”,因此“喜怒、饮食,一切禁忌,并宜戒慎”。(《小儿卫生总微论方·乳母论》)这种论点与胎教精神亦颇有相近之处,而实际上孕妇和哺乳妇人的饮食宜忌亦很类似。
如果由于种种原因,婴儿未能吸吮母乳或者得不到足够的母乳时,古人也会利用一些食品代替。
明清传记资料中就曾有过若干家庭以米汁、粥水等稀薄谷类制品喂哺婴儿,代替或补充母乳的记载。此外,用动物乳汁哺婴也很常见。
东北地区亦流行用羊奶乳婴,其法与猪奶乳婴不同,当地人习惯用接受过训练的奶羊直接哺婴,只要婴儿一啼哭,奶羊便会自动伏卧婴儿旁让婴儿吮吸。
传统对给予婴儿辅食的态度相当谨慎而略趋保守,而且乳儿期较长,断乳时间较晚,多半是足两岁后才真正断乳,也有三、四岁甚至五、六岁才断乳的。而婴儿食品主要是煮得烂熟的米、面等。
这很能代表古人对于训练孩子口胃的谨慎态度。
当然,也有个别地区的一些习俗没有坚持这种原则。例如江南地区幼儿离乳“开荤”是流行吃鹅肉的,名句“今日开荤尝鹅肉,明朝学步不跌跤”就是写这种习俗。
了解古人怎么哺喂,怎么育儿,对现如今我们怎么带孩子确实没什么帮助,但了解整个认知过程的演变,却是一件颇为有意思的事情,或许可以帮助我们更好地理解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奇葩”的育儿传统,为什么老一辈会如此坚持这些传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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