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节忆母亲

作者：张娅，北京语言大学图书馆退休职工，父亲张均母亲祁奋都是解放西藏的十八军老战士，在西藏军区工作三十多年，直至离休。

今天是母亲节，西方的节日，早几天各大网上就已铺天盖地宣传了。其实，中国还真没有官方认定的母亲节父亲节一说，但中国人好凑热闹，西为中用，都随西方母亲节走了，其实就是想借此机会对母亲有个行感恩的日子。我给妈妈过母亲节已经有二十多年了，具体哪年开始记不准了。我记得第一次给妈妈过母亲节，是妈妈动鼻子的手术，在北医三院住院。我去给妈妈送饭，无意中听人说当天是母亲节，我那时特别有浪漫情怀，就去买了一束康乃馨送给妈妈，告诉她：今天是母亲节。妈妈当时对母亲节的说法有点蒙，但还是特别高兴。同屋病友很羡慕，护士还找来一个瓶子，把花放进去，摆在妈妈床边的桌子上，感染了整个病房。从那以后，每年母亲节我基本上都去给妈妈买花，借此表达女儿的爱意。最初几年还很少有人知道母亲节，再后来宣传的力度就大了，特别是商场用它做活动，我也会在母亲节前几天去商场，给妈妈买衣服作为母亲节礼物。所以妈妈生前知道的母亲节是今天这个母亲节。

我足月时妈妈才搭坐大卡车从拉萨回到成都，在成都人民医院生的我。妈妈后来跟我说，那时的路是土路，如搓板，一路颠簸，居然没把我颠簸出来。听妈妈说，生我的时候是我的六姨她的六姐来照顾她，也就一个月，满月后六姨得回去照顾她家一大家子人，妈妈也得赶回西藏工作，而我，只能交给保姆。妈妈告诉我，怀我的时候，正遇三年困难时期，又因玩命工作劳累生病，生我之后她又没有奶水，只得给我喝白菜水，所以从小我身体就比较弱，瘦小极了。后来，我被爸爸的战友接到北京，战友看我太瘦弱还带我去医院抽骨髓检查……这些也都是我长大了妈妈才告诉我的。妈妈晚年经常说对不起我，说怀我生我都不是好时候，让我身体底子没有打好。我知道，我小时多灾多难的，常生病住院。我虽然嘴里也常说当初不要我多好，但心里其实很感谢爸爸妈妈将我带到这个世界上，能成为他们的女儿，是我一生最大的幸福和荣幸！他们的言传身教让我能以善待人，以诚为人！我在他们眼里也是懂事孝顺的乖女儿！

我对我妈妈的最早印象，就是我近五岁时在保育院被大孩子摇摇船时，摇船链子断裂，船掉下来砸断了我的腿。保育院没有在意，耽误了两天，第三天看我不停地狂哭才送去301医院。当时情况很危险，腿可能保不住了，得父母回来签字锯腿。所以我叔叔打电报给妈妈，妈妈这才赶回来。妈妈曾回忆说，她下了飞机直奔301医院，但也就在她回来的当天我的腿接上了。保育院的老师在医院每天轮流守护我，也知道我妈妈要来，跟我形容妈妈是什么样子，说妈妈大大的眼睛，粗粗的长辫子，红扑扑的脸颊，所以印象中我那次见到的妈妈正如她们形容的那样，是好漂亮的妈妈。记忆中那次妈妈照顾我很久。出院回家，我与妈妈睡一屋，我睡在两个单沙发拼起来的沙发上，后来长得太快，两个沙发并不住就中间加把凳子，又睡了很长时间。小学三年级左右，妈妈回来休假（那时好像有了休假制度），回西藏工作之前，怕我们没大人会学坏，准备让我姐姐学小提琴，没想到偏偏我更感兴趣，所以我开始学小提琴。

我对音乐的喜欢，我想也是遗传了我的妈妈。《友谊地久天长》现在早已是一首家喻户晓的金曲，也是妈妈最喜欢的一首。妈妈小时候在教会学校上过学，会拉手风琴，会弹钢琴，所以她不仅会弹这首曲子，也会用英文唱。我最早知道这旋律也是因为妈妈常哼给我听，直到有一次我和妈妈去西单买东西，我们经过西单电影院，广告牌上写有《魂断蓝桥》，妈妈一问说马上放映，妈妈兴趣就来了，问我想不想看。那时能看电影是件奢侈的事，我高兴得不行，于是我俩买了票高兴地进去看，看完眼睛红红地出来。也就是这部电影里完整的《友谊地久天长》的乐曲，连同我和妈妈的浪漫情怀深深地印在我脑海里了。妈妈晚年记忆太不好了，但这件事妈妈却记忆犹新。当电视里再放这部片子时，她会说起那次的事情，再后来有条件了就给她录下来，想看时放给她看。孙子浩轩也深受影响，酷爱听这首曲子，后来浩轩去英国留学，专门去看了蓝桥。他曾希望带奶奶去英国看蓝桥，奶奶说走不动了，让孙子替她看。我前几年去英国探亲，儿子带我去看了蓝桥，说这就是奶奶喜欢的。我拍了照片，拿给妈妈看了。现在每当听《友谊地久天长》这首曲子，记忆的闸门就会开启，思念如洪水喷涌而来，无法释怀……

初中时，妈妈因病彻底调回来。那时一个姐姐当小兵走了，一个姐姐上高中，只有我还算小，对我培养感情还来得及，妈妈就把我带在身边。从那以后，我开始享受不尽妈妈给予我的爱！

我从小没有人管束，放任自流，所以与妈妈生活在一起，我最初是敬畏的。后来慢慢体会到，妈妈的爱如泉水，是淙淙的暖暖的浓浓的甜蜜！在妈妈眼里，我是第一，在我眼里爸妈为第一！从小缺失的母爱，缺失的亲情的爱，在妈妈这里得到了极大弥补和满足！

我是家中排行最小，从初中才开始正式跟妈妈生活在一起。若不算小时候那些个星星点点的被爱，从上初中开始到妈妈离世，妈妈已爱了我有四十六年，若按百岁为一世算，她是宠爱了我半生呀！而我真正懂得其中真谛并付出行动去孝敬妈妈，是从我20岁开始，其间三十六年，却比妈妈宠爱我少了十年，也就是说，我对妈妈的爱的回馈还差十年呢，妈妈却没有等我回馈完就走了！

妈妈在时，已经中年的我喊妈妈爸爸还是如孩子般娇声娇气的调调，因为在父母眼里你再大也是孩子，在我眼里，我再老，有父母在依然可以在他们面前撒娇卖萌。老舍先生曾在《我的母亲》中写到：“人，即使活到八九十岁，有母亲便可以多少还有点孩子气。失了慈母便像花插在瓶子里，虽然还有色有香，却失去了根。”

我的表姐曾对我说过父母是太阳，温暖着我们大家，父母走了，阳光就会黯然消逝。只是我会将父母留给我的余温永久保存在心间，在需要的时候依旧来温暖我的身心。

今天这个母亲节，妈妈已在天国。我的姐姐退休后返聘到市妇联，她们单位一直在倡导和呼吁以孟母生子那天，农历四月初二，作为中国母亲节。但是中国人对一件事习惯了，除非国家硬性规定，否则一时半会儿很难改过来。对于国家来说，这也许很重要，但对于我来说，就是找个理由去表达孩子们对母亲的爱心。只是不管是哪国的母亲节，我的妈妈都已经享受不到了！

在今天，没有了妈妈的母亲节，我打开妈妈留给我的念我的想，就如同她还在一样，去回味我和妈妈曾经在一起时的温存与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