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武汉,我感染肺炎后的惊险18天
发文前夕,他在微信上告诉我:“我一大男人,都能逼成这鸟样,想想真是搞笑。但你记得啊,一定要告诉别人,千万千万要注意啊,这病毒太狡猾了。”
采访对象:五月(化名)
采访人:池槿文
时间:2020年2月19

正月十五,全国团圆的日子,医生将CT检测单放到我面前:“两个肺部都感染了。”
完了。当时脑海中一下蹦出这个想法。
医生见我沉默不语,又看了看我,说:“没事的,你那么年轻,才26岁,不怕不怕。”
但我什么也听不进去,只说了一句:“你把能开的药都开给我。”
医生不再说话了。可我明显听到,他低头写字那刻,轻轻“哎”了一声。
不到几秒,他将写好的单子给我,并叮嘱我去窗口拿药。
后面还说了好多话,可我听不清了。
出了门诊,我像提线木偶般去拿药,又好像机器人,痴呆着去开车。
回到车上,我险些哭出来,很绝望很绝望。
我才26岁。
难道我的人生,要终止在26岁这一年?
那个夜晚,我一夜未眠。也终生难忘。

到现在,我都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怎么被感染的。
在武汉这些天,我从未坐过地铁,也未曾坐公交车,当网上曝出武汉出现肺炎后,还特意买了口罩戴上。
即便开车,也是戴着口罩的。
但千防万防,还是中标了。
后来我仔细回想了那些天的事。
今年临近春节,我与女友约好,一起去咸宁她姐姐家,再转去荆州过春节。
当时我已辞职,要参加考试,一直住武昌区。
而女友,因工作原因,住在不远的东湖高新。
出发前两天,我们还特意与好友聚了一下,算是告别会。

回家后,我一直呆在家学习备考。
女友也回了她的住处。
或许就是从这时起,我感觉头有点晕,昏昏沉沉的。但当时武汉本来就冷,以为是感冒,所以没当回事。
1月23日,也就是我们出发前的一天。
半夜,突然被一通电话吵醒,黑夜中摸出手机:“如果你没有症状就快走吧,上午10点武汉就封了,你就出不去了。”
是铁哥们的电话。
我一听,又去翻新闻,果然,官方发布要封城。
我没打算要留在武汉,家中也没储备任何过年的物品,于是一咕噜跑下床,给女友打电话。
第一次,她没接。
第二次,还是没接。
打了三次、四次,依旧打通了,但无人接听。
我急了,不间断地打。也不知打了多少次,女友终于接了电话。
等不及她开口,我大声说道:“快起来,快起来,武汉要封城了,赶紧收拾东西,我们立刻去咸宁。”
女友被我的声音惊醒,“嗯嗯”几声,便去收拾衣物。
此时已是凌晨3点多,武汉的夜,很冷。
风轻轻一吹,感觉就要冻感冒了。
但我来不及多想,简单装了几件衣物,便拿上车钥匙去开车。
路上没什么人,很快就到了女友的住处。
但这时我突然有种想法,我可能没办法去她家过年了。
不过,并未说给女友听。
只是让她快些上车,我们立即出发。
就在女友上车时,我整个人顿时不好了,开始腹泻,头也更晕了。
女友看出我的异样,焦急问:“怎么啦?”
“感冒了。”我随口一说。
但此时,我莫名联想到,会不会是网上传得沸沸扬扬的武汉肺炎。
一想,心中很恐慌。
不过,这种恐惧感很快被我压下了。
我一个大男人,才20多岁,又没去过人群密集的地方,怎会被感染?
不可能。
但见到女友,为以防万一,我还是坚持让她坐到后排去,并将窗户全部打开。
车开动,一路上,我俩被冻得瑟瑟发抖。
透过后视镜,我看见女友一直在揉搓自己的脸。
我也心疼。但害怕真的是的话,就传染给了她,还是坚持开着窗户。
去咸宁的路,几乎没什么车。
不一会儿,我们到了服务区。
这时,我明显感到自己的脸很烫,又因为一直吹冷风,全身冰凉。
想着去吃碗泡面,再继续开车。
因是春节,晚上的服务站,人依旧很多。
就连吃泡面也得排队。
我站在最后面,不一会儿,即将轮到我与女友。
突然,一阵风吹来,我忍不住大声咳了一声。
周围的人见我咳嗽,开始躲避我,纷纷去到更远的地方排队。
我抬头一看,一旁的老人、年轻人,还有小孩,都用异样的眼光盯着我。
还有个姑娘,见我咳嗽,立马用帽子挡住脸。
说实话,此时的心情既难堪又尴尬。
我感觉自己像是瘟疫,被众人孤立在中央。
但这种感受很快被热的泡面打消了,与女友吃了面,我们立马出发。
路上,脸依旧很烫。
但我还是坚持开了40分的车,在天快亮的时候,安全开到咸宁。
女友一下车,我便说:“我要回武汉,我可能不能留在这儿,你和你姐姐一起去荆州,这样我也放心。”
女友很焦急:“你还能回的去吗?要不就在咸宁看医生好了。”
“不行,我现在马上要回去,你快进屋。”
女友已经开始掉眼泪。
但我真的感觉自己支撑不了多久,也害怕要是万一真的得了肺炎,就传染给了她家。
于是坚决要走。
没多停留,我启动车往武汉赶。
返回途中,手机里开始蹦出各种消息:
“武汉高速即将封闭。”
“加油站即将关闭。”
“武汉10点准时封城。”
看到这儿,心中一愣,赶紧加速找服务区,准备将油加满。
这么一来,就算武汉封城,也不至于太被动。
此时已到10点左右,距武汉封城越来越近。
加满油,我准备开车走人。
但一握方向盘,头便开始发晕,完全不能思考。
“不行,开不了。”只好又将车停到服务区,在车里躺下休息。
再醒来,外面的雨下得很大了。
我一下被冻醒,借着这股清醒劲,赶紧开车回武汉。
到收费站,已经开始测体温。
但奇怪的是,工作人员竟测出我没发烧,于是将我放行。
我顺利回到住处。
由于长时间开车,有些累,也饿了。
进屋前,决定去买点菜。
菜场人山人海,我随便拿了个大白菜一问。
卖菜的阿姨说:“40块。”
靠,不吃了。
然后回车上,准备回家。
这时,我已不清醒,赶紧掏出体温计,一测:38.9。
高烧。
人几乎是烧糊涂了。
没办法,于是又在车上躺了很久。
也不知睡到什么时候,最终被饿醒了。
在车上左翻右翻,只翻到一包糖,于是开始狂吃糖。
撕下一个,吃一个。
又撕下一个,再吃。
一整包全吃光了。
吃好了,又迷迷糊糊睡去。
大约下午三点左右,被女友的电话吵醒:“我们已经快到荆州了,你怎么样啦?”
“不太好。”我晕晕乎乎说。
“赶紧去医院啊,快去医院。”她的声音有些急切。
听了她的话,我头又晕,肚子也饿,很烦躁:“我去了。”
说完,果断挂了电话,继而下了车,回家继续睡。
在家不知睡到什么时候,突然在黑暗中惊醒。
醒来时,眼前一片黑。
这时,清晰听到邻居拖行李箱的声音,有人又回家了。
而我开始恐惧,我会不会真的得了肺炎?
我不会死在这里吧?
但头太晕了,来不及多想,摸出药箱吃了储备的感冒药,又睡着了。

再醒来,已是大年三十。
睁眼一看,已到下午2点。
肚子饿得发慌,踉踉跄跄跑下床,去厨房翻吃的,只有一点饼干。
我一口气全吃了,摸了摸脸,还是很烫。
此时,我感觉不对,开始给嫂子打电话(嫂子是一线医生)。
嫂子听了我的描述,大吼道:“赶紧去医院,赶紧去医院啊。”
我也有些着急了。于是一边通着电话,一边开车寻找就近的医院。
电话里,嫂子的声音越来越急切。
我的心,也愈发沉重起来。
通过嫂子的引导,我成功去了中南医院。
但很不幸,大年三十下午,武汉集中病人转运,医护人员忙得停不住脚。
车停在医院门口,第一次亲身感受到,生病的人,到底有多绝望。
很多重症病人,都是打着氧气,被医护人员推着上车。
“我不可能是这个病,我不可能是这个病……”看着这般景象,我一遍又一遍宽慰自己。
话虽这么说。但我还是怂了。
为预防被感染,我在车里迟迟不敢下去。
直到人少了,才一步一步走到门诊。
到了门诊,本以为可以看病了。但医生却对我说:“我们不接了,你去别的医院看,现在发热门诊都转移了,看不了。”
“白跑了。”心里特别失望。
没办法,只能继续找就诊医院。
此时,头依旧晕晕的,也不知在街上晃了多久,才又看到一家医院。
我急忙往急诊部跑去。
但,映入眼帘的一幕,又令我吃惊了:病人都排到了医院门口,很多病床也快摆到急诊的服务台。
每个人脸上,神色都极其痛苦。
医护人员也忙得停不下来。
排队的大厅,闹哄哄的,很挤。
我从最后一个开始排,等了很久很久,才可以看医生。
但到我时,医生说:“抱歉,我们现在也不能接病人了。”
一股凄凉感油然而生。
“我的天,第二家了。”
医生看出了我的窘迫,给了我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发热患者的定点医院。
我捏着纸条,无奈又回到车上。
这一刻,人有些飘,开车必定有危险。
于是又在车上休息了很久。
我闭上眼睛,心中翻云倒海:“下一步要去哪里,车燃料还够不够,要是真出事,我老妈怎么办……”
恐惧又焦急。
但,不能再等了,等精神稍微好转,又继续开车找医院。
大约开了三十多公里,终于摸索到了五医院。

图:在去五医院的路上
走进大厅一看,挤满了人,门外停了不少救护车,灯还未关,在夜色中很是刺眼。
我随便一瞟,有人在痛哭。有人一直抓着医生的防护服说话。
整个医院大厅,呼救声,吵闹声,说话声,救护车的鸣笛声,全都混杂在一起。
而我看向前方,我的前面至少排了两三百人。
人生第一次,我感受到了什么叫“天要亡我,无可奈何”。

图:在五医院排长队等待治疗
排队时,坚持等了半小时。但,此刻明显体力不支。
“不能继续等了,我想我会疯的。”
于是又晕乎乎挤出医院,先回家再说。
只是太饿了,想先找点吃的。找了许久,街上店铺都是关的,什么都没有,只有药店和银行。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前路漆黑一片,仿佛怎么开也开不到尽头。

图:在路上寻找吃的
车到了高架上,头已经不听指挥,很想睡觉。
但潜意识却在告诉我,“不能睡,会死的。”
当即,我抽出右手,狠狠扇了自己几巴掌。
又在心中一遍遍强调:“慢点慢点,会死的,会死的。”

图:开车时差点出事
就在这时,电话响了。是女友打来的。
我简短告诉了她自己的遭遇。
女友声音哽咽:“那你去我住的地方去,我买了不少吃的,你快回去。”
挂断电话。嫂子的电话又紧接而来。
她还在为我找医院住院。但因病患实在太多,根本找不到。
到了女友住处,我一进屋,便给自己煮了碗鸡蛋面,继而继续睡。
这期间,嫂子依旧在联系医院,不管怎么找,就是找不到。
只好在女友家住下了。
从1月24日到26日,我几乎吃了便睡,醒了又吃,浑浑噩噩熬了两天。
这几天,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干嘛。

大年初三,嫂子又来电话,让我去抓中药。
说是她同学开的药方。
打开窗,武汉的天已经晴了,很暖。
眼看家里吃的不多,又被催着去抓药,于是当天下午硬着头皮出了门。
去超市买了速冻饺子,与一些水果和肉脯。
回来时,顺便又去药店拿了药材。
嫂子让我熬着喝。但家中无药罐,我便将女友的砂锅当罐子,放到煤气灶上熬。

图:姐姐寄给他熬药的罐子
就这样,喝了几天中药,身体慢慢舒服了。
一天后,烧退了,好像也不再咳了。
我很庆幸,以为自己这是好转了,于是没再继续喝。
但就在那晚,睡到半夜,身体突然出现剧痛,肺腑、肋骨处,有一股抽搐式的痛感,让人痛不欲生。
我赶紧爬起来翻药箱,捂着肚子,吃止疼药。
吃完,又蜷缩着身子躺下。
不一会儿,痛感似乎减轻了。
但没过多久,脸上又烫了起来。
又发烧了?我慌忙跑去喝剩余的中药。
可,此时喝中药也没什么用了,肺腑肋骨处痛到不行,连呼吸也疼到要命。
我将自己蜷缩得更紧了,一直折腾到凌晨,才痛着迷迷糊糊睡着。
第二天一醒,又立马找吃的。
吃了五根香蕉和两个枣子,又洗了草莓吃下,还煮了个鸡蛋。
吃饱了,精神好了一点。但依旧剧烈疼痛。
这时,我在微信看到,女友所住的这栋小区,已出现两例患者。

再刷新闻,有媒体报道,不少居民往电梯吐口水。
我慌了。很害怕。
但不到数秒又镇定下来,“不行,一定要去医院。”
于是一边给社区打电话,为了保持足够的体力,又一边狂吃东西。
此时简直疼到锥心刺骨。
甚至连呼吸都不敢用力。
正月十五当天,社区终于给出回应。
他们让我去做核酸检查。
我按社区说的,去到同济医院光谷区。
但因武汉下了通知,地铁、公交停运,出租车也被禁止了,打不到车,只好忍着痛,开车前往。
路上,我看到街边有个姑娘,一直蹲在地上哭,嘴里念着:“没有车……”
可我无能为力。若我真的感染了,不是害了别人吗?
车开到同济,顺利做了检测。
这时,家里的电话又来了。
老妈大吼着说:“再去做CT检测,快去,快去。”
说着,我听见了哭声。
很多天后,我才知道,那时家里已有两个人去世了。一个是隔壁60多岁的老爷子,一个是与我差不多年纪的男孩。都是因为新型肺炎。
老妈紧张不已,又听说我疑似感染,担忧到了极致。
我平时最爱老妈,听不得她哭,于是答应会做CT。
可同济的人实在太多,根本不可能做CT。
于是,我又转头去了武大人民医院。
去人民医院的路上,因这些天只吃水果,消化得厉害,人越来越没力气。
当时我就在想:“就算做了CT,我还有能力回来吗?”
没有人回应我。
因发烧,我将车开得很慢。
下午5点半,顺利到达人民医院。
因医院不准停车,只好将车停到警察局门口。
这时,哥哥和姐姐又连续打电话,一直催我做CT。
可我似乎烧糊涂了,也没了力气,根本无力回话。
只听见他们在电话里大喊:“快呼救啊,快呼救啊,赶紧呼救!”
我看了看车外,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向谁呼救?!
迷糊中,又睡着了。
梦中,连呼吸都是疼的。
大概睡到晚上八点左右,稍微有了意识。但我有种感觉,快不行了,真的扛不住了。
侧头一看,旁边有个自动售货机。
于是,我强迫自己打开车门,强迫自己一步步挪到自动售货机旁,买了两瓶红牛。
一口气全喝下去。
喝完了,又回车继续睡。
也不知到了什么时候,或许是心理作用,我感觉自己好了点。
于是一步一步挪到医院急诊部,做了CT检查。
医生拿着检查单一看,双肺感染。

那一刻,我感觉自己的天,暗了。
幽深的夜,硕大的医院,在这座我爱的城市里,我还这么年轻,有那么多事没做,难道就要死了吗?
我不甘心。
可没有办法了啊。
那一刻的心情,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这时,女友又来了电话,她柔声问我具体的情况。
我如实说了。
随后就听见她在电话里嚎啕大哭。
她的妈妈也在一旁哭。
可我已经说不出任何安慰的话。
我像个被抽干灵魂的人,拿着医生开的药和检查单,虚浮无力地走出医院。
回到车上,将药全扔在后排,内心五味杂陈。
电话又拼命的响。也是女友的。
她说马上要给社区打电话求救。
听了她的话,我也急忙给社区打电话。
现在没有任何人能帮我,我只能靠自己。
幸运的是,打了好几遍,电话通了。
我焦急地说:“再不治疗,身上剧痛,真的会出现别的问题啊。”
社区人员听了我的话,一直在安慰:“没事的,没事的。”
并答应帮我紧急上报。
但此刻是半夜,无人工作,只能等。
此时的时间是:00:30分。
开车回家前,我将检查结果发给了嫂子。嫂子打来电话,说,你这是胸膜炎,非常危险,要尽快住院治疗。
挂了电话,开车回到家,又顺势倒在床上,因剧痛,只能呈90度睡姿躺着。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疼痛越来越加剧。
最后痛到受不了,只能抱着椅子干坐着。
没办法,还是痛啊。
我又吃了几颗止疼药,才稍微能睡下。

次日天一亮,社区就来了电话,要我赶紧收拾东西,去酒店隔离。
我随工作人员到酒店,被安排到房间隔离。
这时,工作人员送来热饭,有白菜、红烧土豆肉等,终于不再挨饿。
但依旧没被治疗,依然痛到睡不了。
有好几夜,痛到在床上干坐着。
2月10日,再次被痛醒的我,实在熬不住,给前台打电话求救。
我开口说:“我似乎由于肺炎引发了胸膜炎,已经疼的衣服汗湿了几次,痛了一周了,我快扛不住了,请你马上上报医院。”
前台听了我话,也很紧张,当即说:“紧急上报,按照重症处理。”
后来的许多天,我一直感谢自己打了这个电话。
不然可能真的扛不住。
又一夜,痛得夜不成眠。其中滋味,无法说。只能说现有的语言都无法描述那种痛苦。
次日晚上7点,区卫生服务医院来了电话,让我赶紧收拾,待会儿会集中送往同济医院。
我坐在酒店等了5个小时。
虽只是几个小时,但感觉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晚上11点多,社区才派来车,接了几个病人去医院。
因我自己有车,所以一直跟在他们后面。

不知转了多久,总算到了同济。
但因人太多,组织又涣散,我们在医院门口等了两个小时,才被人点名进医院。

图:当时拍的重症病人
当时天又在下雨,人冻得瑟瑟发抖。
不一会儿,我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一个护士将我领进去,指着一个床位,让我躺下。
躺在医院的病床那刻,我恐慌了一天的心,才慢慢平静下来。
可恐惧感如影随形:啥时候才能走出这里?有个万一怎么办?已经死了那么多病人……
第二天一大早,主治医生来了,穿着严严实实,看不清楚脸。
她与每一个人都详细交谈,询问具体的情况。
我说:“我的肺部痛得不行。”
医生分发了一些药。
吃下后,疼痛慢慢缓解。
那天是我这些天以来,睡得最安稳的一觉。

第三天,护士长来了。
她对我们说:“我姓旺,你们可以叫我小汪汪。”
听着,我有些喜悦,在心中想:“听起来有点像狗狗的名字。”
但别误会,没有半点不尊重的意思,而是觉得这个护士很有亲和力。
住院以来,小汪汪护士长见我们神色都很凝重,总会故意制造热闹气氛,或是蹦起来,跳起来,为我们加油打气。
说实话,长这么大,第一次切身体会到,原来医护人员也能这么可爱。
对了,他们都是浙江杭州肿瘤医院来武汉支援的。
之后的几天,我的治疗开始进入正常轨道。
每隔三天,便去做抽血化验,和核酸测试。
做核酸,医护人员会拿一根取样棒,深入病人的鼻孔最深处,然后取出来。
每次,都弄得眼泪鼻涕一大把。
但想着不能再恶化了,于是一直配合忍着。
做了测试,又按时吃药,目前终于不再发烧了。

2月19日,我又做了一次CT,医生称,已经在恢复,肺部正在变好。
心中的石头,终于落地了。
我的命,总算捡回来了。
而这些天,女友每天都会打来电话,听闻我好转,她又哭了。
她妈妈也经常在厨房偷偷地哭。
哥哥姐姐一直劝我心态要好,不能松懈,病毒太狡猾。
住一起的邻居,听我的情况,每天变着花样给我讲笑话。
而照顾我的医护人员,总会将社会捐赠的苹果,发放给我们。

图:武汉下雪那天,病人在病房拍下外面的场景
截止目前,我的烧彻底退了,除了有些咳嗽,无力,身体已无没有太大异样。
那天,我突然刷到一个话题:疫情结束,你第一件事想做什么?
我会做什么呢?
26岁的我,第一次经历生死。
从生死边缘捡回一条命,我只想好好活着,好好珍惜身边人。
所以第一件事,就是立马开车回家,帮妈妈擦干眼泪,抱一抱女友和准丈母娘,告诉她们:对不起,我回家了。
作者:池槿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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