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岁高龄产子,那是儿子生命的延续

文 / 房青城
2020-12-26 00:08

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性,然而因为儿子不幸去世,她成了一名空巢老人。一直放不下儿子,最终决定再孕育一个生命,希望新生命是儿子的化身。于是她成了一名伟大的母亲,一个伟大的女性。

郭庆芳和老伴一起照顾孩子

看了她的故事,你不得不感叹母亲的伟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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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庆芳原是湖北日报印刷厂装订车间的一名工人,在武汉市武昌张之洞路一个毗邻火车站的私房,她与老伴陈新建结婚30余年,相濡以沫。陈新建是武汉市东方红床单厂工人。1993年就下岗了。陈新建手巧,会写美术字,在一楼家外墙边搭了个棚子,接些工艺广告的活维持生计。

两人唯一的宝贝和希望就是独子陈淳。虽然郭庆芳两口子并不富裕,但是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理念:再穷也不能穷了教育。所以,陈淳昂贵的课外辅导课从没间断。

陈淳小时候爱笑,特别喜欢玩具,圣斗士、变形金刚、七龙珠,每次在商场里看到后,脚步就定住了,呆呆地看着柜台里这些闪耀夺目的动画人物。父母狠心掏钱准备给他买,他却又坚决不要,说看看就好了。

这孩子懂事儿,知道心疼大人。从小到大,陈淳也很争气,一直是尖子生。他从武大计算机系毕业后在街道口一家电脑公司上班。

也许是为了弥补童年遗憾,陈淳工作之余痴迷于收藏各种模型玩具,是圣衣神话武汉交流群里的大咖级人物。

他还考取了网络工程师证,能娴熟组装和改装各类智能模型,成为圈内骨灰级玩家,深受群友尊重和喜爱......

谁都没想到这样的幸福会突然有一天戛然而止。那是2016年10月4日,这天,郭庆芳想给老伴陈新建过个60岁生日的。郭庆芳记得那晚的月亮特别圆。

晚上12点时,郭庆芳已睡了个囫囵觉,去卫生间时路过儿子陈淳的房间,房门虚掩着,黑暗中荧屏在闪烁,儿子正津津有味看足球转播,她隔门叮嘱“早点睡”,对方回应了一声。

凌晨2 点半,陈淳房间传出异常响亮的鼾声,她连忙叫起丈夫陈新建,冲过去时,发现儿子口吐白沫倒在地上,身体僵直地躺着,脸胀得通红,气管似被堵住,桌子上残留着几块面包和一个未吃啃完的苹果。

救护车赶到时,陈淳脸已变成酱紫色,几近晕厥。被送往最近的铁路医院急救3个多小时后,医生遗憾地宣布抢救无效,死因是看球时兴奋过度导致食物呛住气管——这是一种异常凶险的情况,直接威胁生命,留给抢救的时间稍纵即逝,陈淳被送医时已错过最佳抢救时间......

医生后面说了啥,郭庆芳已听不进,她只知道老天残酷地挑选了她,强行塞给她一个重若磐石的残酷事实:她精心抚养了29年的独子,没了!

失去儿子的第1天,心被生生戳了个血窟窿。

父母常常把孩子看成是人生中收到的最好一件礼物,一旦生命花朵突然枯萎,这样的日子又怎能捱得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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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去儿子的第2天,想清理下遗物,却无从下手。每次踏进儿子房间,内伤严重,走投无路。

陈淳走后,留下满柜的模型玩具,造型各异,干净整齐,仿佛等待号令的战士,静静等着主人的归来。郭庆芳想清理下遗物,却无从下手。

儿子是她一手带大的,还记得孩子5岁时,她带着孩子去厂里加班,在8路电车上,司机没关好门就开了。她抱着孩子被甩到门外,那一刻她为了保护孩子,自己后脑勺硬生生地磕在绿化带边沿的花岗岩上,当场晕死过去。孩子毫发无损,她摔成了蛛网膜下腔出血,在医院抢救了一天一夜才转危为安。

儿子小时患有哮喘,打听到牛胆汁和蜂蜜可以治疗这个病,她常常天未亮就起来,去屠宰厂买牛胆。在她的精心照顾下,儿子上中学时,哮喘病竟然痊愈了。

陈淳去世前一个月,刚从公司辞职,悄悄告诉妈妈,已有北上广好几家公司向他抛出橄榄枝,邀请他过去从事玩具模型程序方面的开发,年薪不匪。他欣喜地说:你和爸以后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陈新建患有严重冠心病,2016年5月做了心脏支架手术,这也是陈淳暂时没去外地工作的原因,他想等父亲恢复好一点后再去外面闯荡。

那段时间,他每天都陪父亲傍晚时分下楼散步,帮助父亲康复身体,如果不能亲自陪,就交待妈妈:您一定要让爸爸走在前面,如果他感觉不舒适,就赶紧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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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的好多个夜晚,他俩坐在客厅里,看着儿子从小到大的照片,无语凝噎,凄凉灌满了整个屋子。

强撑着办完孩子后事,陈新建也垮了,在床上躺了几天,苍老了十岁,脸色像刚从棺材里爬出来一样。

郭庆芳更是像吸饱了忧伤之水的海绵,眼泪就像水龙头,随时随地会流淌。她吃下整瓶安眠药,被救醒后号啕大哭,“求你们让我去吧,儿子越走越远,晚了我就追不上他了!”

几个姊妹轮流请她过去散心,可是看到亲人家里活泼乱跳的孩子们,她更是五内俱焚,为了不影响别人的心情,她悄悄躲在卫生间痛哭。

每每黄昏时分,残阳斜照,她呆呆地坐在4楼阳台上,痴痴地看着下面的小路,幻想着,儿子高大青春的身影能从外面回来,风一样推开家门,喊她一声妈妈,吃上一口她亲手准备的热腾腾的饭菜。

她仿佛看见了儿子挥着手喊着:“妈,我回来了!”

只是她明白儿子是再也不会经过这条小路,再也不会推开家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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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大年初五,家里突然来了20几个年轻人,他们是陈淳生前在玩模圈结识的朋友,有些连他的面也没见过,但无不怀念这位圈内好友,特地相约来看望他的父母。

郭庆芳这一天又哭又笑,她拿出儿子小时候的照片和孩子们交流,还煨了藕汤给孩子们喝,以前儿子就最爱喝她炖的汤,这些孩子们也一定喜欢吧。

孩子们你一言我一语,从侧面向她勾勒了儿子生前的优秀:他贴吧ID叫全球亚军,人称军豪;他性格敦厚,专业上是权威却从不摆架子,总是耐心回复网友们的提问;去世前参加过一项国际玩模圈的赛事,成绩名列前茅......

一位男生红着眼眶对着陈淳的遗像说,“对不起,我欠你一个女朋友,说好了帮你介绍的,却没来得及安排你们见面......”

孩子们带来的暖意融融,让她的心更加刺痛,对儿子的思念排山倒海般袭来,她号啕大哭起来。

晚上,其中一位女生给她手机发来一条短信:“阿姨,我刚看到新闻,有一位汶川地震中丧子的妈妈,六十高龄了,竟生下了一对双胞胎。人间充满了希望,阿姨,您一定不要灰心,一定要走出来!”

高龄?产子?

像一道闪电,打进她的心里。郭庆芳第一次萌生了再生个宝宝的想法——如果能再生一个宝宝,一定是儿子重新投胎而来的,当他长大后,也会像这些可爱的孩子,充满蓬勃朝气。

虽然明知是荒唐和异想天开,她却忍不住开始三天两头想起它,开始留心有关方面的信息,还悄悄到医院妇产科去咨询。

所有的反馈对她都是打击:您年近六旬,停经都十几年了,国内医院根本无此先例,太疯狂了!

晚上,她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带着儿子爬一架梯子,她把儿子的手抓得紧紧的,生怕儿子掉下去了。后来儿子掉了下去,却又出现了一个更小的孩子,也紧紧抓住她的手,跟着她一起往上攀登。

难道,这是冥冥中老天在向她暗示着什么?

母性已经被唤醒。渐渐地她不哭了,她像一只安静的冬蛹,蠕动,挣扎,奋勇地想要重生。

4

春节后,郭庆芳的足迹开始遍及长沙、大连、北上广等地,几乎所有稍有名气的妇产医院、治疗不孕不育的医院,都被她找上门去咨询过,且无一例外婉拒了她,明确告诉她年龄太大做不了试管婴儿。

她不死心,听说厦门有家医院挺厉害,她毫不犹豫就去了。

没想到是个黑中介,千里迢迢过去后,被安排住在宾馆里,交了3万押金后,连医院门都没摸着。

郭庆芳的侄女是宜昌著名的女企业家,不忍心见姑姑陷入疯魔状态,就在朋友圈发出呼吁,寻求能为高龄女性做试管婴儿的技术和医院。

过了几天,一位熟人留言:早点说啊,我帮你介绍一家,保准靠谱!

侄女的心一阵狂跳,赶紧联系对方,并亲自去考察,然后抑制不住兴奋给姑姑报告了好消息。

她的熟人是泰国某皇家医院生殖辅助中心的工作人员,该中心采用的是第三代试管婴儿技术,包括顶尖的基因分子检测技术,能进行Y和L染色体选择,以及基因缺陷筛查,在无数例高龄产妇身上取得过成功。

郭庆芳欣喜若狂,把性激素六项报告和AMH报告传了过去,一周后收到对方反馈:生理条件有做试管的基础,需要调理到各项指标达到后,就可实施。

按泰国方面的医嘱开始调理身体。郭庆芳吃增加雌性激素的药,吃蛋白粉增强营养,打黄体酮调节雌性激素,臂部扎满密密麻麻的针眼,肿成硬块。又到中医院开中药调理身体,增厚子宫内膜。

中药本来应该一天一幅,但一幅药得七百元左右,为了省钱,她就把中药吃过以后,残渣留着再熬两次。

2017年8月,她正在家里做卫生,突然感觉下身热乎乎的,一种久违的感觉海啸般突袭而来。她心里打了个激灵,连忙跑到卫生间查看,激动得差点哭出来:绝经十几年后,月经竟再次来了,澎湃汹涌,带着生命的活力和讯息。

10月,郭庆芳和丈夫在省人民医院做了备孕体检,泰国方面看过体检报告后,通知夫妇俩动身前去泰国做试管手术。

15日,夫妇俩从武汉天河机场直飞曼谷。侄女的朋友已与医院方面安排好一切,当晚在医院附近安顿下来,次日去医院做了相关检测,安排夫妇俩分别抽卵、取精。

取卵对强健年轻女性来说也是不寒而栗的事,何况对年纪可以当奶奶的人?为了保证卵子健康,她拒绝打麻药。她一生吃够了苦,可是当那根细细长长的玻璃管穿刺过子宫、膀胱,到达卵巢,把成熟的卵子吸附出来时,她还是为那种尖锐的刺痛而冷汗直冒,只得使劲掐腰上的肉转移注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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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成功取出7个胚胎,经过一系列疾病检测筛查,惊喜地通知他们有4个胚胎完全健康。郭庆芳母爱爆棚,提出想做一个双胞胎……

生当场拒绝,严肃地告诉她,“你这样的高龄产妇,在全世界也不多见,而且患有高血压、糖尿病,能怀一个就不容易了,否则对大人小孩都存在风险。”

在医生劝告下,一枚最强壮最健康的胚胎,经手术缓缓植入郭庆芳的子宫体内,顺利着床。接下来,她要面对的就是妊娠关了。

观察两周后,夫妇俩回到武汉安心养胎。她闲不住,每天照常做卫生,下厨,不愿躺在床上让人侍候。这可把关心她的人吓坏了。三妹干脆住到了她家里,督促她不要干重活;好闺蜜刚刚当了奶奶,却扔下孙子天天到她家来,给她做饭,陪她说话,生怕她有闪失。

在省人民医院孕检时,妇产科的专家教授们都震撼了——这是省内年龄最高的一位孕妇,她的坚强让人敬佩,她的遭遇让人怜惜,这些惜时如金的专家教授们不约而同都对她格外关照,一旦她的身体或腹中宝宝有个风吹草动,这些大咖们比孕妇本人还紧张。做羊水穿刺时,商讨了几套方案,由范教授亲自上阵,生怕有闪失。

做四维彩超时,宝宝心脏部位有个小小的亮点,郭庆芳眼泪刷地流下来了,担心孩子不健康。彩超医生安慰她要乐观,然后利用下班时间,查资料、与同行探讨,确定了这个亮点不会影响宝宝健康,连夜打电话把好消息告诉郭庆芳。

怀孕3个月时,郭庆芳心颤得厉害,妇产科与血糖科的教授们联席商议对策,当即决定让她停吃降血压的药物,改用注射胰岛素降血糖,黎教授还利用私人渠道帮她买到了目前各大医院几乎没有、对胎儿无影响的口服降血糖药物。

6

失去儿子快整整2年了。2018年10月16日上午10点,省人民医院妇产科,她剖腹产顺利诞下一枚男宝宝。那一刻,她觉得,这可能是儿子转世回来了。

这可能是该院声势最大的一次接生了,主刀的是范教授,助产士都是主任级别的,手术室外上十位血液科、麻醉科等各科教授严阵以待,以防不测。

老天保佑,母子平安。郭庆芳也很坚强,第二天就忍着伤口剧疼下床活动身体。孩子出生后,她的亲人们也有钱出钱,为她选了武汉最好的月子中心,让她和宝宝安心住了进去。

这时郭庆芳,接近60岁了。两年前的10月,痛失长子。两年后的10月,迎来了新的生命。

孩子一天一个样,想像得出以后肯定是个英俊小伙子,但郭庆芳心里还是有个空缺,对于失去孩子的母亲,永远都像是刚刚把孩子失去似的,这种痛是不会过去的,丧服已经相当破旧褪色,而心依旧是漆黑一团。

她也会担心幼子,她和丈夫文化不高,不太懂网络,以后教育孩子方面能做一名合格家长吗?当孩子正在茁壮成长的时候,她和丈夫已经步入老迈,能陪伴孩子走多远?

种种现实的焦虑,让她欣喜之中充满担忧。

这天,她在丈夫陪伴下,从月子中心请了个假回了趟家,去拿一些生活用品,也想亲自为大儿子燃一柱香,告诉他家里新添了弟弟。

她的家紧挨着长江,她顺着江边走过,新建的鹦鹉洲大桥绚丽时尚,像一道彩虹横跨两岸,高悬半空。三只白色的江鸟轻盈地划出三道优美弧线,朝她飞过来,在她头顶上打了个旋。

抬头,天空湛蓝,小精灵们正好飞出一个笑脸的形状,她的心情莫名地好了许多。

PS

郭庆芳高龄生子一事经媒体报道后,引发网友热议。

有的网友为她的勇气点赞,纷纷送上祝福:

@劉嘛嘛:看哭了,女人本弱,为母则刚,加油!

@指缝里的阳光:感动,希望宝宝一切安好,眼前的陪伴就是一种幸福。

@慧慧:生儿容易,养儿难,祝孩子顺利长大,祝妈妈健康长寿。

@网友:这位母亲特别勇敢特别伟大,人不能总沉浸在痛苦的回忆,要抱着新的希望好好生活。

但也有网友为孩子的未来表示了担忧:

@紫月亮:有没有想过十多年后,或者二十年后,如果只剩下孩子自己孤苦伶仃,也很可怜!

@Amy:看着好心酸,妈妈年纪那么大,宝宝那么小。

@曦和景明:不光生育风险大,养育风险也大。父母与孩子年龄差太大,会缺失很多共同话题。

不知道各位网友们怎么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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