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时完成家务，给丈夫准备饭菜”的孕妇指南，有事吗？
最近又爆出了一条毁三观的新闻。韩国首尔市政府所属网站“怀孕分娩信息中心”发布的《孕期指南》针对孕妇提出了如下建议：怀孕妇女应该注重仪表，手段包括：“按时完成家务，这样即使你不做什么运动，也能进行体重管理。”此外，“将结婚前穿的衣服，或者生产后想穿的小码衣服挂在显眼处，当你想吃得太多或者不想锻炼的时候就看看”也是激励自己的好方法。指南还提议孕妇购买发带，“这样才不会显得蓬头垢面，因为有一段时间你会没法洗头”。至于到了住院分娩前，则不要忘了照顾家人，以免家人感到不便。“准备咖喱、黑豆酱和汤等速食食品，这样不太会做饭的丈夫就能方便地食用”。“检查卫生纸等用品的储备量”，并且“按照入院时间，提前准备好丈夫和孩子3至7天的换洗衣服。”▼
韩国人民在震惊中开始了反抗，一份超过2万人签名的请愿书要求相关部门公开道歉，并惩戒发布该指南的人员。迫于压力，韩国官方已经删除了争议性较大的相关内容。 这样可怕的文字竟然能够以官方指南的形式出现在官方网站上，难怪韩国去年成为全球生育率最低的国家！ 事实上，数据显示，自2010年以来，韩国的出生率就没有超过1.3，而且出生率连续走低，2019年的出生率仅有0.918，不但远低于一般发达国家1.5左右的正常值，还是有史以来唯一跌破“1”的国家。也就是说，韩国所有的育龄女性中，每个人生育的小孩平均不满1个。▼
（韩国生育率每年都在降低，2020年已经出现了人口负增长。） 为了应对低生育率危机，近几年来，韩国政府可谓是动足了脑筋，不断推出优惠政策和加大补贴力度。比如从2022年起，向有0岁-1岁婴儿的家庭每月提供30万韩元（约合人民币1800元）的育儿补助。此外，韩国政府还将一次性发放200万韩元的生育补贴。对于怀孕的女性，政府给予90天带薪假期，子女不满岁的，妈妈可以一年时间不用上班，在家养育子女，每月可以领取40万-50万韩元的底薪，并保留职位，规定企业不得歧视等。 然而，这一系列举措与《孕期指南》里歧视性文字结合起来看，显得格外讽刺。▼
不仅是韩国，邻国日本也面临着非常相似的低生育率问题，而政府采用的手段也是如出一辙：结婚补贴、生育补贴和育儿补助。 可问题是，如果在社会和家庭中得不到尊重、关怀和认可，即使靠再多物质激励，“保姆式怀孕”和“丧偶式育儿”的妈妈真的会愿意一生再生吗？ 前几年大热的日本电视剧《坡道上的家》和韩国电影《82年生的金智英》都曾经因为对亚洲女性家庭生活的描写引发过我们的关注。▼ 
（《82年生的金智英》剧照） 《82年生的金智英》中，公司为了体恤怀有身孕的女性员工，规定可以晚三十分钟上下班。当金智英宣布自己怀孕的消息后，和她同期进公司的男同事毫不掩饰地说：“哇，真好啊，那以后不就可以晚三十分钟上班了？” 那你要不要也试试一直恶心想吐、吃不好、睡不好、想睡又不能睡、身体到处酸痛的感觉啊？金智英虽然这么想，却什么话也没有说出口。一气之下，她说，自己并没有打算比别人晚到公司，一定会和大家一样，一分钟都不差地准时上班……但是她很快后悔了，因为“身体真的吃不消”。 日本山口县、佐贺县、宫崎县这三个县的知事几年前曾录制过一段公益广告视频，在日本引起了热议。三个男人穿上了7.3公斤重的“假肚子马甲”，体验怀孕7个月孕妇的生活，包括上下楼梯、做家务、购物、穿袜子……▼ 
毫无疑问，三位知事体验到的只是女人怀孕的一小部分麻烦和辛苦，但即使这样，他们也明白了孕妈妈的不容易。“比想象中重很多”、“真受不了”、“妻子真的太辛苦了”，他们纷纷发出了这样的感想。 可惜，绝大多数男人对这样的体验并无兴趣。▼
除了生理上的各种不适，孕妈妈还要经历各种焦虑、孤独、恐惧等心理情绪问题。而她们面对的回应却往往是被指责小题大做：“别人怀孕哪有那么多事？”甚至，还时不时会有人拿出“完美孕妇”的标准，“XXX明星怀孕XX周，四肢依然纤细迷人”，“XXX一边怀孕一边工作，活力十足。”“XXX产后两周复出明艳照人。” 处于这种“完美孕妈”的压力下，难怪在日剧《坡道上的家》中，女主角里沙子就曾经多次想过：“我为什么会想为人母亲？根本不适合，不是吗？我不知道怎么做，不知道如何扮演好母亲这个角色。”▼ 
（《坡道上的家》剧照）恐怕每位妈妈都曾经在生儿育女的不同阶段发出过同样的感慨。而在这样的时刻，孕妈妈们需要的绝不是一句简单轻巧的“别人都是这么过来的，你怎么就不行？”▼
（在法庭上，嫌疑人的婆婆发表了这样的言论。）除了“丧偶式”孕妈妈之外，最近非常火热的代孕话题也让“代孕母亲”被漠视的权利成为热点。抛开代孕是否应该合法化的争议，代孕妈妈普遍是被剥削的弱势群体，这一事实毋庸置疑。走上代孕之路的，一般是为了谋生的底层女性。然而，在整个代孕的过程中，代孕妈妈的风险却是最大。BBC曾经推出过一部名为《代孕者》（House of Surrogates）的纪录片，探访了位于印度的一个诊所，揭开了印度商业代孕产业的一角。▼
代孕者需要签署“免责书”，医院、医生、以及代孕客户不会承担任何风险与责任。但事实是，在整个过程中，代孕妈妈面临着相当大的风险和伤害。体外受精再植入子宫，顺产如果不成，就要换剖腹产，可能需要输血，如果失血严重，要做好切除子宫的准备，来保住代孕母亲性命。而孩子一生下来就会马上被亲生父母带走，不会再有任何联系。 纪录片中的这些印度妇女们，代孕一次可以挣8000美元。但对于其中绝大部分人而言，她们之所以走上这条路，是因为贫穷，是因为别无选择。正如纪录片里的一位代孕妈妈所说：“我代孕，是为了以后让女儿不用当代孕妈妈。” 
怀孕这件事，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能力、有机会可以感同身受。然而，无法感同身受并不意味着我们无法去以同理心对待孕妈妈。正因为如此，社会如何对待孕妈妈，是衡量一个社会是否平等与进步的重要表现。孕妈妈不该是“工具人”般的存在，更不该面对社会的恶意、歧视与绑架。撰文：MingYan
设计：Zhang Y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