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最初律动

儿子的到来可以说是意外。

我是刚结婚就有了身孕，当时计划生育还非常严格。因为不到生育年龄。被计生人员多次到家里做工作，无奈只能选择了中止妊娠。给我做手术的医生说，可能是一对双胞胎。可惜是有缘无分。

年轻人总是毛毛糙糙，不知道爱惜自己。

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虽然采取了措施，一个新的生命还是冲破重重阻碍，在我的身体里开始孕育。等到发现的时候，医生说距离上次中止的时间太短，再次手术，可能会终身不孕。

正常来说，中止妊娠以后，需要保养身体，间隔一年以上再怀孕。这就好比一块土地，刚收割了一次庄稼，需要给土地施肥一样。来年才能在播种。可是没有等到来年，一颗种子已经开始萌芽生长。

既然来了，就只能接受现实。

那个时候，B超还不多，并且都是公费医疗，一般不到临产，是不给做B超的。

初期，我的妊娠反应特别大，几乎到了夜里12点就开始吐，吐得天昏地暗。吐完以后就是吃罐头，靠着罐头续命。

我一直都很瘦，就是到了快生的时候，也才126斤。

孩子一天天长大，我的肚子像个倒扣的锅一样，过来人都判断说是一个女孩子。于是一切都按照女孩子的到来做准备。

到7个多月时候，孩子不老实，总是折腾，有一次，折腾的离婚，肚子鼓起来小拳头样的大包，疼的我实在忍不住，一巴掌拍下去，肚子立刻平了。可是接着几天，肚子里没有动静，可把我吓坏了，赶紧去医院，一圈检查下来，医生说没有问题。只是我开始担心，会不会是把孩子打傻了，打怕了，不敢动了。

可能是小孩子不记事情，过几天就忘了吧。孩子又开始折腾，不过这回我给孩子听音乐，听莫扎特的《命运》。当然，这是我那个时候最喜欢的。还有胎教音乐。

舒缓的钢琴曲胎儿不喜欢，喜欢的是摇滚乐。每当我听摇滚的时候，胎儿开始兴奋地跟着音乐动。

胎儿的远行是他在母腹中7个多月的时候。

那是新一年的2月初，马上就要过年了。

那一年，物价大涨，电视机竟然涨到了2000多，并且是从流水线上下来直接被拉走。

父母看到这种情况，心疼我坐月子没有电视看，愿意借钱给我们买电视。

有钱了，不代表可以有电视。商场里的电视已经到2500多了，超出我们的预算。

当我把要买电视的消息告诉婆婆家人时候，大哥在济南认识泰山电视机厂的销售，大哥前一段刚定了一台，价格很优惠，1300多，只是需要亲自去济南提货。

这么优惠的价格，非常诱人。

在春节前的几天，我们动身去济南。

到济南后，先去电视机厂交钱订货，要到第二天才能提货。

挺着锅一样的大肚子，去大明湖畔转，济南的泉水已经不在喷泉水了。

街上人很少。

晚上，是住在车站附近的一家旅馆里。

是一栋独立的老楼，木地板走上去咯吱咯吱的。

偌大的旅馆里，只有我们2个。

房间很小，一张床，一张桌子。

让人不放心的是，门的上方是一块方形玻璃。从外面可以窥到屋子里，并且看起来很不安全。

还有就是带着的1500元现金。

要知道，那个时候，老公工资是48元，我的工资是42元。这可是快2年的工资了。况且是父母借给我们的。

放在包里不放心，放到褥子下还是不放心，后来放到了枕头套里。拿着方便，枕着安全。

半夜，被一阵咯吱咯吱的声音惊醒。老公立刻起来到门口，隔着玻璃往门外看。

寂静的夜，咯吱咯吱，咯吱咯吱，每一声，都惊心动魄，接着，吱扭一声，是开门的声音，大约离我们不远处，开门关门。

夜半来了新的住客。

不一会，雷一样的呼噜声响起来，确实是人。

第二天下午，办理了托运，坐夜车回家。

赶在春节前，看上了新电视。其实，家里有没有电视，对我们的生活没有多大影响，因为即使婚后，我也是一直在娘家吃饭，只是晚饭后才回到自己家里。

虽然有电视了，据说电视有辐射，所以看电视的时候，把沙发横过来，我在沙发靠背后，跪着看电视，这样，让靠背隔开辐射。

随着预产期的临近，胎儿动得更厉害了，几乎不消停。

用卫生纸芯可以听婴儿的胎动。即将做父亲的老公总是喜欢在临睡前听胎音。而我，则总是喜欢给未来的孩子讲一天的趣事。

是在周五的晚上开始了阵痛。那个时候，也不知道害怕，但是我作为家中的老大，已经习惯了事情自己做主。大约是到4点多的时候，阵痛开始一阵紧似一阵，于是收拾了一下，出门去医院。

医院离家不远，阵痛来了，就停下，也就不到一分钟，之后就和什么事情也没有一样。

到了医院，住院的人很多，只能办理加床，就是在走廊里临时支起来一张折叠床。

办好住院手续，才通知父母和公婆。

周六的白天，阵痛没有那么厉害了。

因为比预产期提前了好几天，原计划买的相册还没有买。周六下午，还去平原商场买了一个宝宝相册。

到了周六晚上，反应大了。我是腰酸，四嫂子和二嫂子来陪着我。

我一直喊着腰断了，引来医生的不屑，：“我们接生了无数，没有一个腰断的，放心吧，断不了”。

折腾了一夜，每当阵痛袭来，疼的我哭得死去活来。后来，孩子生下后，大夫说，我把整个住院大楼里的人都吓住了，好几个人跑上来看发生了什么事情。

并且和我同时住院的，人很多。走廊里就有4个。

半夜的时候，一个产妇出现难产，护产士让家属赶紧找大夫，可是家属楼上楼下的跑，一个多小时也没有找到大夫。不过，很幸运的是，这个护产士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很镇定，到快三点的时候，护产士检查以后，告诉家属，已经来不及剖腹了，孩子是直立，只能转动过来，需要产妇配合。不能喊，必须忍着，不然，一尸两命。

护产士还严厉警告我，不许再喊，不然会分心。

一切忽然安静了，连我肚子里的孩子大概也感到害怕了，竟然安静了下来。

随着产妇被推进待产室，世界静止了，只听到护产士轻生的话语：“吸气，吐气，好”，产妇粗重的喘息声。

我的腰也不酸了，全神贯注地听产房的动静。

一声婴儿的啼哭打破了黎明前的黑暗。孩子安全降生了。产妇哇哇地哭起来，外面的家属也哭成一片。护产士瘫坐在了椅子上。

婴儿的啼哭也唤醒了我的孩子，开始翻江倒海，让我痛不欲生。

前面的产妇刚出来，我被推进了产房，开始了一场人生搏斗。

躺到产床后，大夫说是悬浮胎，婴儿没有进入骨盆，让两个护产士一边一个，拉着一条大毛巾，把孩子往下赶。每一次推动，都像刀子割，婴儿在肚子里激烈抵抗，疯狂博弈。

折腾了十几分钟，大家都累了。胎儿不再有动静。

忽然之间，就看医生变了脸色，一下子进来好几个医生，护士推来了输液装置，给我输上液体。一辆手术车推进来，一台气泵也推进来，气氛异常紧张起来。

短暂的忙碌之后，医生严肃的告诉我，情况很紧急，胎儿卡住了，剖腹都来不及，我必须配合医生，要采取吸泵，把孩子吸出来。我要严格按照医生的指令配合。

虽然疼痛让我一直嚎叫不止，可是医生的话立刻让我不再哭喊。

几个医生准备好以后，可是用上了吸气泵，我也努力镇静自己，一丝不苟的配合。

可是关键时刻，吸气泵出现问题，出现漏气，吸了2次，都没有成功。

医生出去把老公和另外三个男人叫进来，让他们按住气泵，堵住漏气口。

：“大家听好了，孩子头上只有最后一点地方可以放吸嘴了，这一次必须成功”，虽然医生没有说不成功的后果，大家估计也都心知肚明了。

没有人说话，听着医生的指挥，我已经几乎没有知觉了。

似乎一下子，我的肚子空了，脑子也空了，所有人都到了产床尾部，一个护士拿进来一个大针管，我感觉有拳头粗细，筷子一样长。医生从脐带里把液体注射到孩子体内，孩子没有哭声，又给孩子吸了一会氧气，医生还把孩子倒提着，霹雳吧啦的打，感觉时间过了很久，传来猫叫一样的哭声。：“好了，好了，哭了，哭了，外面家属，把包孩子的东西拿来”。

几个医生相继长出了一口气，两个护士依着产床，压着了我的胳膊。我扭了一下，护士说，别动，让我歇会，知道刚才有多危险吗？我都紧张死了，这会感觉都虚脱了。

我不再动，就那么让护士靠着床休息。

大约又过了十几分钟，医生让家属进来把我退出去，孩子要留下来由医生照顾。

从产房出来，我就一直哭，一直哭，好像有天大的委屈一样。

这里还有一个插曲，我一进产房，老公给我父母打电话，母亲赶紧做好了鸡蛋面汤，让父亲送，父亲说等生了再来不不晚，因为从母亲家到医院骑车也就十分钟左右。可是母亲着急，赌气自己拿着饭盒就走，母亲是不会骑自行车的，要走路去。父亲赶紧在后面追，天黑，骑到一个小石头上，摔了一跤，把大门牙磕掉一颗。

父亲也顾不上，赶紧到医院来了。

后来我出院，特意给父亲买了一瓶好酒感谢父亲。只是父亲的牙是再也找不回来了。

回到医院这边来，父母来了，劝我不要哭，月子里哭，会哭坏眼睛的。

到了早上7点多，医生把孩子报到病房，我从产房出来，病房里有一个人出院，我从走廊进到病房里了。医生嘱咐，本来孩子需要医生亲自监护，可是来了一个危重病号，在小医院做流产，大出血送来了，需要紧急手术，只好把孩子让家长看着。一再交代，有事情感觉找大夫。

第一次认真地看裹在包裹里的孩子。

太丑了，头比我的手还长，几乎和身体等长了，头上有三个大血泡。那是被吸嘴吸出来的。

孩子很安静，不哭不闹。

孩子抱过来以后，老公就对着孩子，嘟着嘴隔空送吻，眼睛里已经完全没有我了。

母亲看着孩子，让老公喂我喝汤，老公只管扭着头看孩子，一勺汤全灌我脖子里。让我忍不住又泪水长流。

在我前面的产妇生了一个漂亮的小女孩，并且生下来就特别叼转。

从产房出来，就开始哭，父亲抱着走，就不哭，停下来，立马扯着嗓子哭。到晚上，父亲累的胳膊举不起来，只好把她放到脚上举着晃，引的大家不停的笑。

在我之后，我们病房里出出进进，很快换了新人。

儿子出生的第二天，医生告诉说，我们儿子因为头部有淤血，不能洗头。需要等完全恢复才可以洗头。这导致后来孩子很久很久头上的血痂都带着，我们也不敢动。

还有一件事情就是，病房里8个孩子，七个抱走打针，就留我们一个不给打，我赶紧问大夫，怎么不给我们打针，大夫乐了，你们好好的，打什么针，不需要。

儿子到我身边的第二天，一直睡觉，不吃不喝，害的我和孩子父亲过一会就趴孩子鼻子边，听听有没有气，过一个小时，就去叫护士，护士来听听，告诉没有问题，可是我们就是不放心。

医院住了一个星期，在医院期间，是孩子的大姑和二姑来照顾，我没有管过。

等到回到家，只剩下我和老公2个人，孩子哭起来，打开包裹，不敢抱孩子了，还是孩子父亲给孩子换了尿布。

当然，我是很聪明的人，很快就能熟练的照顾小宝贝了。

不知不觉间，孩子已经工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