孜孜不倦育才路 矢志不渝守初心——对话幼儿体育学者陈少青

受访者：陈少青 首都师范大学体育部 副教授

采访：李童

指导老师：郭英俊

结缘幼儿体育

李：作为大学教师，您是如何结缘幼儿体育教育的？

陈：大学教师都有自己的研究课题和研究方向。北京当时有“课后一小时”活动，我就参加了这个项目。下午小学生放学之后，我带着其他教师和研究生走进小学做活动，通过一些趣味性的项目来提高学生身体素质，增加学生体能，使学生对体育产生兴趣。我去过海淀区超过三分之一的小学，从小学一年级到六年级都做过一系列的活动，类似于趣味运动会。目的是让学生锻炼身体，促进运动能力发展，然后提升体育兴趣，当时我的研究方向侧重于中小学体育。

有了孩子之后，通过对自己孩子的关注，我才逐渐进入幼儿体育领域。当我研究幼儿体育之后，发现其中的空白比小学体育更大。幼儿体育主要存在这样几个问题：研究人员比较少、理论不成熟、理论与实践之间存在割裂的现象、可直接应用于实操的方法和手段不够丰富。我自己的孩子运动能力也不强，那么我就想着怎样提高自己孩子的活动能力，我开始带着她做运动，之后在小区里就有了一点影响，跟着我做的孩子越来越多。然后我就想进一步丰富自己的实践，实践也需要理论的支撑，所以我不断查找专业用书，结合自己以前到小学从事体育活动的经验、体验，发现这里面有许多可以做的事情。可以认为，之前我们所谓的幼儿体育并不是体育。走进幼儿园后才发现，幼儿园所谓的自己做的幼儿体育其实并不是体育，应该属于音游、律动、间操等范畴，只是幼儿户外活动的一小部分，不能完全称为体育。同欧洲、美国及亚洲比较发达的地区（如日本、中国台湾等地区）相比，实际上我们做得不好。

随着与幼儿园接触增多，我发现幼儿教师理解的体育和我这样一个学过体育的大学教师理解的体育不在一个层面上，并没有共同的指向。我从最初教授自己的孩子，逐渐拓展到社区居民、同事的孩子，最终拓展到幼儿园的孩子。后来通过不断地接触大量幼儿园一线教师，我在幼儿体育方面的知识内容越来越充实，视角越来越宽广，也越来越发现里面存在着许多问题，所以我就一步一步地探索，再加上自己的兴趣爱好以及博士阶段攻读的体育人文社会学学校体育方向，奠定了一个有基础的理论框架，这就是我与幼儿体育结缘的经过。

幼小衔接现状

李：目前体育的幼小衔接上是否存在一些问题，主要有哪些方面？

陈：首先，在衔接过程中，我们运动技能的教学比较薄弱。目前一线的教师缺乏自身的运动体验和教学组织能力，因为以女教师为主，运动体验和组织能力相对弱一些，所以组织的游戏大部分是一些趣味化、情境化的游戏，缺少具体某一项动作发展的指向。例如，进行投掷的教学时，她们可能只让幼儿进行网球掷远的练习，而事实上在投掷的教学当中，不应该让学生只练网球掷远，应该让学生体会不同的投掷方式，如右手投掷、左手投掷、躺姿投掷、跪姿投掷、站立投掷，以及单手投掷、双手投掷、正向投掷、背向投掷等，让学生体会到是下肢在发力，而不是谁的手臂有力谁就能投得更远。幼儿如果能体会到下肢发力和腰腹转动发力，他到了小学投掷就不会差。日后进行篮球的投篮和网球、棒球的挥拍动作，其实也是腰腹发力。乃至到了初中，中考体育加试有双手掷实心球，只要体会到动作发力的顺序和动作结构模型，那么他肯定能做好。遗憾的是，这些教师不能从原理上来认识问题，只是让孩子练习网球掷远，认为这样就可以提高，这是不对的。

第二点，规则意识方面也是我们幼儿园教师忽略的地方，同时也是我们国家的儿童所欠缺的。 这一点与最近几年对教育民主化的呼声与误读有很大的关系。我们一味强调尊重孩子的自主性、教育要民主，却导致对孩子保护过度与娇生惯养，当孩子融入集体的时候，规则意识很薄弱，致使教师在教学中间不断地去维持秩序。尊重学生的个性，注重个体差异，这些都不能太过了，否则都会阻挠教师进行正常的教学。所以，到了小学之后，体育课变得无趣了。为什么？因为教师在不断强化学生的规则意识，如教师讲课的时候，学生不能说话；团结协作的时候，学生之间应相互帮助；要学会交换、轮流、分享、等待等，这都属于规则意识，也就是社会性的培养。

这些是我们的孩子所缺少的，所以在幼小衔接上我认为应该基本有这两个方面：一是运动技能的教学要加强，以促进动作发展；二是规则意识的建立还要提高。正常的孩子在这个年龄阶段应该已经能够遵守游戏规则了，应该知道有些时候需要等待，有些时候需要交换，有些时候需要分享，有些时候需要轮流，有些时候需要协作，有些时候需要竞争。我现在上课的时候，就常常强调一种竞争的意识，组间应该是一个竞争关系，而组内是一个协作关系。例如，我们4个人是1个小组，我们4个人跑接力赛与另外4个人之间建立一个什么样的关系？我们4个人之间是协作的关系，相互鼓励加油，而我们4个人与他们4个人之间是一个竞争的关系。在一个游戏中既培养协作又培养竞争，这恰恰是我们现在孩子所缺少的东西。现在的孩子抗挫能力、抗压能力很低，稍微碰到挫折就哭鼻子，找妈妈、找教师，其实自己完全可以解决，或者说即使没有人解决，自己也应该能够承受住。把这个问题放大，孩子到了小学没有抗挫折的能力；到了初中，新的问题又会出现，叛逆期也比较明显了；到了高中，可能会跟身边的伙伴不能建立良好的社会关系，跟自己的父母不能建立良好的亲情纽带关系；到了大学，可能在宿舍集体中不能与他人好好相处；大学毕了业，走进一个自己的工作岗位，可能与同事不能建立好的关系，乃至会出现一些极端的心理疾病。一些极端的案例已经在各个地方屡次发生，应该引起教育者的重视，规则意识其实是很重要的。

体育活动对幼儿的影响

李：体育活动对幼儿的成长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

陈：体育活动对孩子的影响，我认为第一个层面就是它能促进健康，增强体质，促进特定时期的动作发展。第二个层面是它能使人变得阳光、开朗、积极，更加自信，更加有挑战欲望，能塑造好的性格。蔡元培在北京大学提过一个口号：完全人格，首为体育。最后一个层面是它作为一个集体的活动，主张儿童共同参与，这样既可以加强与伙伴之间的交流，促进语言能力的发展，也可以提升团结与协作意识，促进社会性的提升和规则意识的养成。这三个层面会共同促进孩子身心的综合成长。

李：趣味性是否是幼儿体育教学最重要的方面？

陈：趣味性是非常重要的，因为我们常常说兴趣是最好的老师，没有趣味，学生就不能持续地锻炼下去，甚至在一开始学生不会投入到其中。这主要是由幼儿阶段的年龄身心特征决定的。在这个年龄阶段，我们势必注重幼儿的情感体验，以一种比较有趣的方式让孩子投入进去。我们首推是游戏，用游戏的形式，让孩子投入锻炼。但是即使在游戏当中，有的幼儿园仅仅强调了游戏的娱乐化功能，而忽视了游戏的练习功能，就是技能如何融于游戏，这一点难度很大。那么怎样让学生融入，这需要教师有丰富的教学经验，在情景创造上就开始突出情景化。有的幼儿园提倡小班教学游戏化、情景化，中班教学游戏化、目标化，大班教学游戏化、功能化，3个年龄阶段都共同提到了教学要情景化，就是我们的情景创设应该贴近于儿童的身心特点。没有好的情景创设就不能把幼儿导入游戏情景当中，孩子投入的专注不够，就没法教学。例如，到中班教跳绳，你做一个情景导入，我们拿着一根绳，摇来摇去，让孩子建立一种节奏感。你可以这样说，喊“1”的时候甩绳，喊“2”时跳过去，这是一种教育方法，但这种方法对于幼儿来说是不合适的。我们换一种方法，拿着绳子说“摇啊摇，摇到外婆桥”，等到你说到“桥”的时候，绳子拖在地上，孩子跳过去，这样孩子马上就投入进去。

每种教学方式的情景创设完全不同。从幼儿园到小学，体育也存在幼小衔接，而跳绳本身是其中非常重要的一个项目，它从小学一年级到六年级贯穿了体测，对孩子的协调性和下肢爆发力的锻炼有其他项目不具备的价值。在幼儿园没有教跳绳，孩子到了小学，学起来就会困难。在这个年龄阶段，孩子已经具备了学习的能力，投掷、拍球、自行车等项目都应该在幼儿园学会，虽然现在我们并没有提倡体育的幼小衔接，然而这是非常重要的，如果做好了，幼儿到了小学一、二年级，将会很自然地融入体育，身体活动能力得到增强，规则意识也得到增强，在运动项目的学习上也会有一个好的身体基础。

李：体育教学是不是培养幼儿规则意识的有效手段？

陈：是这样的。刚才已经说过，幼儿体育在我看来，目标分为三个层次。到第二个层次，应该有其他项目所不具备的塑造幼儿性格的功能，它会使孩子变得有挑战欲望、好奇心，阳光自信，开朗活泼，由一个内向的孩子变成一个外向的孩子，由一个懦弱的孩子变成一个自信的孩子，这也是其他项目如绘画或舞蹈所不具备的。第三个层面也就是最高的一个层面，就是刚才所说的社会规则意识的提高，愿意遵守规则，服从规则，在规则范围内，想办法去同别的组竞争，充满挑战。体育，因为它的属性决定了它要不断地坚持，决定了它能培养孩子的意志品质，以及团结协作、吃苦耐劳、勇于克服困难，发现问题、分析问题、解决问题的能力，这是其他学科所不具备的，因为它是对身体和心理的双重塑造，而其他学科更多的是知识与技能的学习。

幼儿体育现状

李：您更主张幼儿参加什么类型的体育项目？

陈：说到项目，其实是比较复杂的。不管是我们所接触到的一线教学，还是社会培训机构，他们的教学内容整体来讲已经是遍地开花，各个项目都在涉及，最初的成人项目，现在都下潜为幼儿的项目。这些项目内容很多，单球类来讲，就有篮球、足球、乒乓球、网球、橄榄球等各种培训班或俱乐部。还有别的项目，如田径的许多项目，游泳项目，还有马术、击剑、滑雪等冰雪项目。而幼儿园更多的内容是容易操作的项目。

我个人认为幼儿阶段应该接触的是基础的项目和综合的项目。什么叫基础的项目？基础的项目其实很简单，既不吸引眼球，也不是高高在上，基础项目，幼儿随时随地都可以锻炼，就是我们的田径、体操和游泳里面的内容，它用于促进孩子动作发展、提升孩子身体素质，有其他项目所不具备的优势。首先，基础的项目随时随地可以锻炼，可以自然地锻炼。例如，有几个台阶，孩子可以练习上下跳台阶，孩子多了可以一起跳上一起跳下，小班小朋友也可以数台阶，教师喊“5”，小朋友快速跑到第5个台阶，教师喊“3”，则小朋友快速地从第5个台阶下到第3个台阶。侧向爬台阶可以练习孩子的爬行能力，倒着爬台阶则练习他的上肢和腰腹力量。这些都是简简单单的基础练习，不需要器材，不需要很好的场地，却对孩子未来的发展起到很好的作用。再如，今天我们有一瓶矿泉水，就可以让孩子练习投掷；有一个操场，我们就在操场上做活动；甚至有一个木杆，我们就让孩子练习悬垂，做体操活动；当然如果有游泳池就更好。

我一直主张自然的运动，整体运动，基础运动，而不是去做那些所谓的技能性的高端的对场地器材要求比较严格的运动，那不适合这个年龄阶段的儿童，幼儿本身应该进行基础练习。去到那样的场地，来回时间也会花费很多。2008年，我们国家的体育专家和美国的专家合写了一本书叫作《人类动作发展概论》，上面引述了在20世纪80年代提出的已经被动作发展专家认可的动作熟练度发展序列模型，儿童应该在童年的早期到中期获取广泛的技能基础（如抓握、爬行、跨步跳、投掷、屈体摆动等），儿童中后期应发展过渡性动作技能（如跳绳、棒垒球游戏、海绵球、水中生存基本技能等），之后才是专门的以运动项目形式存在的技能（如击剑、足球、游泳、柔道、网球等），只有这样才能发展更高层级的动作技能。

以对应的学段来讲，幼儿阶段进行基本技能练习，达到熟练程度。小学水平一、水平二的时候，应该进行的是组合技能的练习，如跑与跳跃的组合，跑步和跨步、跨栏的结合，爬行与滚翻的结合等。到了小学水平二结束阶段，到小学水平三也就是五六年级的时候，在儿童中晚期，他们才主张进入运动项目的初步学习。但是遗憾或者说可悲的是，我们现在看到孩子动作发展的序列，并没有遵守人类动作发展概论里面所列举的顺序，我们不断把成人的运动项目往下移，如把跆拳道到从三四年级移到一二年级，现在移到大班，最终移到小班。一个3岁多的幼儿，让他去学运动项目，这本身既违背身心发展规律，也不符合动作发展序列，是很不科学的。北京体育大学的专家、跆拳道的运动员、运动专家等早已经论证过，跆拳道的练习应该是8～9岁才刚刚接触，八九岁什么概念？也就是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才接触跆拳道，而我们现在把它放到幼儿小班去学习，这违背了成长规律。至于危害，很显然跆拳道里面有大量的踢、劈、旋等动作，这样的动作对关节、韧带的活动幅度要求很大，力量要求也很高，根本就不适合幼儿去做，反而是一种损伤，可是我们在做。这都是我们在做的一些错误的事情，当然有的是因为不懂规律，有的是因为商业推广，我个人还是主张做最基本的项目。

球类可以以游戏的方式进行，可以学习最基本的拍球、投篮、花样球类，趣味田径，加一些体操，加一些游泳，这些都是我们可以轻易从事的项目。尽量从事全身的项目、左右侧都锻炼的项目和上下肢都锻炼的项目，而不是单侧肢体的项目，如羽毛球、乒乓球、网球这些项目。不要仅仅从事某一个项目，如果孩子对某一个项目感兴趣，我们可以把基础体能练习部分加到项目学习的前面，每一节课你特别喜欢轮滑，咱们可以先跑跑，先折返跑几次练练力量，然后滑轮滑二三十分钟，我们再去做别的。不要在某一项目上过早消耗机能和功能，如不断挥拍，时间长了会发现右侧肌肉的发达程度远高于左侧，这其实是一种过度消耗，过度消耗就意味着代偿，代偿其实就已经是一个无奈之举，他没有那么大的力量，不应该从事这样过度的技能训练，你非要他训练他的关节，他的韧带乃至他的心理都会发生相应的变化，所以这都是运动项目的问题。

李：您如何看待幼儿体育学习中的受伤问题，目前是否有比较好的应对措施？

陈：首先我们得明白几点，就算是科学合理的教学，防护到位的教学，也会有受伤。不管是幼儿、儿童、青少年还是成人，受伤都是存在的。因为只要动起来，就有各种意想不到的情况出现，这是第一点。第二点是只要我们采取了科学的手段，做到了保护与帮助，按照一种运动的规律进行的话，一方面能够大大减少受伤的概率，另一方面不会出现大伤。但已有许多关于幼儿园或体育、舞蹈等培训机构出现大的伤害的报导。例如，舞蹈教学中，为了突出教学效果，勉强让没有基础的或力量薄弱的孩子下腰，结果脊髓受伤，下肢瘫痪，还有出现肩关节脱臼或者骨折等现象。再如，幼儿做的螃蟹爬行，如果手掌朝外爬行是不容易受伤的，但是如果手掌朝后爬行，这就是一个反关节的运动，手腕就很容易受伤。第三点还要明白一个观念，就是并不是复杂的动作就意味着受伤概率的增加，也不是简单的动作就不容易受伤。例如，你觉得学习单杠很难，但是有的教师教单杠许多年也从来没有孩子受伤，你觉得跑步很简单，但是跑步磕伤很常见，如果不知道团身保护自己的话，可能还会磕到牙齿或者鼻子。一个大家认为比较难的动作，如果采用好的方式，并不意味着损伤概率的增加。一个很简单的动作，如一个跳台阶，如果你做得不到位，也有可能受伤。再如，柔韧性的拉伸，我观察到一些社会培训机构把孩子压到哭的程度，或者没有进行大量的热身，或者不是在循序渐进地拉伸孩子的韧带。你想在3周之内让孩子学会一字马，这个动作本身也许需要3个月，对于柔韧性差的孩子可能需要1年或更久，但是你要勉强去拉，就可能会造成永久性的韧带拉伤。减少受伤，我认为就是不要勉强，不要违背规律去做这些事情。

李：社会上幼儿体育培养热潮兴起，其中不乏高端培训项目，您如何看待这一现象？

陈：我们应该客观、全面地看待这个现象。首先我们应该肯定，市场之所以出现热潮是由于需求导致的，市场直接指向需求，也就是说家长和社会已经意识到幼儿体育的重要性，意识到幼儿体育对健康的重要性，对孩子以后参与运动、学习运动技能的重要性，对孩子的交往、沟通的重要性，对终身体育的重要性，这样就产生了需求。市场要迎合需求，这是一件好事。当然在做的过程中，可能会出现许多问题，因为它会朝向商业利益追求，宣传、策划、融资、加盟连锁等因素占据主导，最终并非教育者在从事教育培训，从事教育培训的是精通商业模式推广的，这就悲哀了，具体来说有哪些问题呢？像刚才我说的运动项目不断下潜，还有过度强调可评价、可观察的结果，如向家长承诺，跟着我之后可以学会高尔夫，击剑可以达到什么程度，它忽视了过程本身，就是忽视了孩子的体验，这都是它的弊端。既然是一个高端的体育培训，家长也会花费很多，如果孩子能够在成长中受益很多，那当然也是可以的。事实上那些高端的培训，孩子的受益反而少于这些最基础的身体的锻炼，也就是说你花费更多了，孩子得到的反而更少了，或者说是很有限的，因为毕竟是单一的体育项目，它不是综合的。

再从师资上来讲，社会上许多培训师资门槛是比较低的，他们可能自己有过运动体验，或者经过短期培训，就开始上岗，证件可能是行业协会发的，或者说根本就没有资质和证件。一个最基础的证件，全国通用的是教师资格证，我们如果到各个培训机构去看一下有没有教师资格证，恐怕结果并不能令人满意。据我了解，这些培训机构的教师大部分只是有过运动经历，有的是退伍军人，还有的是跟随体育相关的一些专业，经过短期培训就上岗了，而国家并没有在这方面设置一个强制性门槛，如拿到教师资格证，拿到教练证，你才能去教儿童。正是因为儿童是一张空白的纸片，才更说明我们第一笔、第一课、第一位教师的重要性，这比我们教大学生难得多，也重要得多，不是随便谁都可以去教，因为你起到一个决定性的引导作用，如果没有教育学、儿童心理学的基础，仅仅掌握技能是不能教好孩子的。我对培训机构的师资力量、门槛、从业资质是表示担忧的。

在此之外，对许多幼儿体育培训机构的课程体系也持有不乐观的态度。我有一位朋友，他曾在小区附近给自己孩子报了一个培训班，上到第几次课的时候，有一次听课时他无意间问教师：我想看一下你们的教案。当时被问到的教员有点吃惊，说下次我拿过来，今天忘带了，下一节课再去要的时候还是没有教案，又找了一个借口搪塞过去，并说下次一定拿来，我们都是有教案的。等过了3周，教案才拿出来，而且根本不是我们正常体育课的教案。这就证明这些机构的课程体系，既不系统，也不完善，可能也缺少科学性，上课可能很随意。遗憾的是大部分的课程体系都是不完善的。其实这背后应该有一个很大的研发团队来研发这些教案，应该有一批专家在背后来支撑一线的教学和培训，可惜的是非常少的机构把精力放在课程本身上，那精力放在哪儿？放在了宣传、招生、扩大规模、建立连锁方面……

李：体育培训机构的大量出现，是否说明学校幼儿体育教育在软件或硬件方面无法达到当前幼儿体育发展的需求？

陈：是这样的。这也反映出来许多问题。首先，学校的教学是班级授课制，规模大，无法精品化。学校的教学，因为面对的是大量的家长，教师要面对许多学生，必须考虑操作性，确实有难度。另外是学校的投入问题，学校在某一方面的投入是有限的，如场地、器材和师资。因为学校毕竟是公益性质的，它无法配备高端的体育器材和建设高端的体育场馆。学校追求安全，班级规模决定了统一教学，如果想把幼儿体育做得更好一些，在这中间有了学生受伤，可能家长接受起来也是困难的，所以在这样综合的复杂的环境下，学校也没法放开手去教。在这一背景下，市场就涌现出来可以迎合家长需求的机构，它可以配自己想要的器材，可以建设或租借自己合适的场馆，如平衡车俱乐部，还有幼儿定向越野，再者它又有大量的男教师团队。在这样的情况下，社会幼儿体育培训的条件与效果已经远远高于幼儿园里的户外体育活动，体育活动在幼儿园都是最基础的和最简单的，负荷不够大，强度不够高，内容不够丰富，方式不够多样，保护、帮助无法一一到位，挑战、关注无法区别对待等，不能适应孩子的发展需要，而父母又缺少具体可操作的方法，也不知道该培训什么内容，可能也没有时间，这时候孩子不得不到培训机构去做，所以才借助外边的资源和力量。

李：目前来看，家长以往的“重智轻体”观念是否有所改变？

陈：这种变化其实是很明显的。最早大家注重知识与技能的学习，尤其是知识的学习，导致幼儿教育的小学化和提前教育的趋势，为了不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家长让幼儿学识字、学拼音、学算术、学外语。但国家注意到这种情况，就强行限制幼儿教育，如北京地区严禁幼儿教育小学化，既然社会这样引导，家长们的观念也逐渐转变了。政府、教育部门这样引导是有道理的，再加上国外的经验和理念不断传递到国内，在幼儿时期让孩子花费很大的精力去学习，获取的知识是很有限的，如果把他的年龄提高一点，如到二年级，那么在幼儿阶段他 1 学期所学的知识，如识字，可能还不及到了小学二年级 1 周或者说 1 天所学的字多。因为在幼儿阶段以具体形象思维为主，在小学逐渐转向抽象思维和逻辑思维，一旦掌握了分析、推理、概括的方法，他的认知水平达到了，这些识字、算数，都是水到渠成的。但是，如果身体的发展错过了敏感期，那么以后补课效果是事倍功半的。有人提出父母对幼儿最大的投资是运动和健康，未来的利息最大，我赞同。

如果幼儿时期你没有进行相应敏感期的练习，如神经系统逐渐完善的3～6岁，如果这时候没有进行平衡的练习，没有促进神经发育完善，那么到了8岁，到了15岁再去练，效果是事倍功半的。家长逐渐意识到孩子的身体活动能力是有敏感期的而且至关重要，逐渐把体质健康、性格塑造、体育的学习看得越来越重，其实本质上还指向了对幼儿的健康看得越来越重。家长对幼儿体育重视的程度，很快就超越了对其他的重视程度，他们愿意投入，愿意陪伴。北京广播台曾经做了一期节目，采访了许多家长，问在幼儿年龄阶段，家长认为哪些是重要的？有很大一部分家长将身体的发展排在前面，这证明家长的理念是在转变的。

李：有人认为当前对于幼儿体质的评价是国家体质测评的幼儿版，您认为是不是应该引进其他的评价体系？

陈：现在评价体系其实有许多种。国家版的是 6 项身体素质的测量，网球掷远、双脚连续跳、立定跳远、10 m 折返跑、平衡木、坐位体前屈，再加上形态的测量，就是身高体重，也有幼儿园测试视力、肥胖程度等，这几项更多是从身体素质的角度来评价幼儿的。还有一些测量没有反映出来，如幼儿的精神状态。我看到有一些国外翻译过来的测评体系更加细化，如击打、双手提球、穿越爬行，这些都是我们现在的测评所没有的。仅仅是身体素质测量其实不够全面，没有精神层面的测试，其他指标的反馈也是比较少的。如果再增加的话，我建议增加一些生活习惯的评价，如饮食、营养、睡眠等，此外，还建议增加亲子一起活动情况的调查。我曾经在小范围调查过，发现家长热爱体育，对孩子陪伴多，孩子的活动能力相对会强一些，亲子感情也更为融洽。通过亲子活动，家长的体育观念和体育行为会直接影响幼儿。

李：国外的幼儿体育教学中有没有值得我们引以为鉴或者为戒的方面？

陈：国外有值得我们学习的地方，中国的幼儿体育也有一些国外可以借鉴的地方。我们应该基于国内现实情况，放眼国外，相互学习，互相弥补。例如，欧洲的幼儿体育活动主张进行大量的户外运动，接触一线的情景，将教学放到和主题相关的场景里面去，如果学习植物，因为他们有丰富的植物资源，可以到森林里面去，运动的同时充分接触自然，也称为森林课堂。当然这种行为在我们国家做起来就比较困难，不过我们可以让孩子到公园里，到某个山坡或者草地上。欧洲具有更加自然、开放的幼儿体育思想；美国更加侧重于基础体能和团队的精神，其社区体育和俱乐部相对发达，他们的孩子从很小就接触橄榄球、篮球活动锻炼体能，当然这与美国本身的体育环境有关系。亚洲的话，日本的课程体系相对成熟一些，有体操的教学，游泳的教学，还有他们认为比较科学的一些内容，如赤足教育、裸保育、少食等，他们在进行户外体育课程的时候，有时连袜子也不穿。医学证明，赤足教育是有利于健康的，脚底有许多共同反射区，赤足练习可以不断刺激这些反射区，也是一种按摩。既然光着脚做运动，那孩子势必要练习前脚掌着地，前脚掌练习又可以减少扁平足的发生，所以通过这样的教学，不是我们认为的仅仅刺激脚底，事实上对减少扁平足有很大意义，像这些都值得我们学习。还有他们会逐渐适应季节的变化，穿更少的衣服，甚至下雪的时候还穿着短裤，孩子们刚开始可能会感冒，以后则身体会越来越强壮。我曾经专访日本的幼儿园，当时已经是10月中旬了，我们大人穿着长袖长裤，但是日本的孩子们还是短裤和T恤，当时我问了幼儿园园长，你们到11月份12月份也这样吗，孩子不冷吗？他说他们早习惯了，我说等到12月份下雪了，那么冷还能习惯吗？他回答说，所以才让孩子动起来，这点就同我们的逻辑、理念完全不同。我们的逻辑是天冷了，就要多穿衣服保护起来，他们是天冷了，所以你要多动，靠身体产热就不冷了。从体质健康的角度来看，不管是近视率、肥胖率，还有华东师范大学做的素质对比，他们都比我们好一些，这也是值得我们学习的地方。此外，澳大利亚和新加坡做得也不错。

幼儿体育教师发展

李：合格的幼儿体育教师应该具备什么样的素质？

陈：首先，一名普通的幼儿园教师需要有爱心、耐心、细心、专心，同时具备基本的业务素质。对于一名幼儿体育教师来讲，我想最好有基本的运动体验，只有这样才能更好地理解运动技能学习，才能更好地带孩子去练习，自身运动体验也会让他对安全的判断更准确、更科学。例如，幼儿学习滚翻会不会扭伤颈椎？我们如果保护与帮助的话，应该用哪种手段？第二点是应该有良好的课堂组织能力和教育水平，这一点在师范院校毕业的学生和体育院校毕业的学生身上表现出来的差异其实是很明显的，师范专业的学生相对擅长组织教法，体育院校毕业的学生则在技能水平上占优势。我通过到学校实地调查和访谈发现，幼儿园包括社会培训机构更倾向于招收具有较好组织教学能力的教师，因为他需要把各种活动组织起来，学校教育不是以培养专业运动员为目的的，所以我建议幼儿园的一线教师应该在组织教学上着力，如果你的运动技能欠缺一点，可以在组织教学上多下功夫。最后一点就是教师要喜欢孩子，自身有一颗童心，在教学中间多参与进去，跟孩子们打成一片，最好的教师就是孩子们愿意亲近的教师，能在孩子中间有信服力。总的来讲，具备基本的运动技能体验、良好的教学组织能力，以及有一份热爱幼教的心，这样才是一位好的教师。

李：如何看待一线教师的实践与理论学习的平衡？

陈：理论学习是必不可少的，基本的组织教学原理是一个教师应该具备的，在具备了这样的能力之后，他需要亲身去实践。比如说大班35个孩子，在做运动时，你分为两组，一组是18人，这时候你要考虑到分两组合适不合适？如果是快速的接力跑，那么分两组，因为孩子容易产生疲劳，短距离冲刺之后应该让他休息。可是如果是一个简单的拍球练习，第一个孩子做完，最后的孩子要等多久才能轮到他？这时候分两组就不合适，这个时候理论和实践就完全结合起来了，同样可以多分几组，比如说分成四组，但是这样的情况下，又面临着你看不过来该怎么办？就可以通过设立一个小组长，赋予孩子某一个角色让他监督其他孩子。如果仅仅有理论没有长时间去教学、去钻研、去思考，那么这样的方法你可能做起来就不那么得心应手。所以既要有理论来掌握原理，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又要有大量的实践，知道我怎么去做。理论和实践应该是两驾马车，它们是并驾齐驱的。

李：您认为目前幼儿体育教师发展的瓶颈在哪里？

陈：首先，现在国家对于幼儿体育教师的关注度在逐渐提高，他们工作的重要性也逐渐得到社会认可，我想国家应该更加重视他们，幼儿教师的社会地位和基本待遇都应该提高上去，这样才能吸引到更好的师范学生到幼儿教育的一线岗位。其次，走上岗位之后，烦琐工作使得他们没有精力钻研业务，目前师资配备的比例欠缺使得现在教师们工作非常辛苦。我常常说，幼儿教师的工作就像一个上了发条的闹钟，一切工作按时按点，8:00接孩子，8:30早饭结束，半小时区域活动，9:00—10:00户外活动，之后回教室盥洗、喝水、加餐……这些都是非常细化的事情，我希望可以给这些教师更多的自由的空间，让他有精力去思考、去钻研业务，让孩子们享受更高质量、更为科学的教育。最后，我希望能给教师们更多地走出去学习交流的机会，向其他园所多学习，向先进的地区学习，如浙江、山东等，但是由于大量烦琐的工作或经费的限制，使一些教师无法走出去跟同行进行交流，接受培训。如果在学校本身自己学的东西不够，之后也没有后续培训和交流，那么他的专业发展显然是受限的。

李：他们需要哪样一些的帮助或者支持？

陈：既需要政策的支持与帮助，也需要家长的理解与信任。第一点，需要国家的政策支持，比如以立法的形式来确定幼儿教师的经济地位、社会地位、教师的权益等。我们现在一直强调孩子的权益、家长的权益，其实已经把幼儿园和幼儿教师放在一个比较弱势的地位上，没有人关注幼儿教师的权益。国家层面应该给教师指明哪些是他的权利，哪些是他的义务。第二点，我希望他们能得到大量家长的信任和支持，教学中间出现的问题，不要一律归到教师身上，因为毕竟教学本身不可能完美，更何况还是面临幼儿这样的群体，非常需要家长的支持、鼓励。如果说批评了你的孩子，你可能觉得不能接受，无法理解，但是其实我们认为教育本身应该有批评，应该有惩罚，从孩子成长的角度，教师的行为应该受到肯定，否则的话，孩子走向社会还有没有规则意识呢？违反社会规则的成人会不会受到更大代价的惩罚？如果再有的话，我想应该是社会对这个群体的关注，毕竟他们是孩子人生中的启蒙教师。

李：如何看待当前幼儿体育教师队伍中的男女性别比例问题，以及现在号召男教师走进幼儿教育和幼儿体育教育？

陈：男教师越来越多是一个好的局面，既说明了我们对幼儿体育工作的重视，也说明了有一部分人正在走进幼儿体育行业，这都是值得祝贺的事情。我看到外地有一些学校成立幼儿体育联盟，还有男教师联盟，他们会定期开展一些教研活动、一些展示课和观摩课，这是一个非常好的转变。当然在这种好的转变的背后，其实也存在一些问题，我们要客观看待。就幼儿体育来讲，我们希望男教师走进幼儿园，他应该是女教师一个很好的补充完善。然而有一些男教师走进幼儿园，并没有把他的性别优势和身体优势发挥出来，不过是在重复女教师已有的工作。例如，带着孩子做一些舞蹈、跳操、律动等，单就做这些，毫无疑问，女教师的协调性、节奏感更好，表情更丰富，带着孩子做这些会更好一些。那么男教师做哪些更好？做一些体操的摸爬滚打、滚翻、各种仿生练习、爬行拟态的练习、各种球类的练习、跑跨跳等，这些男教师具有优势，包括篮球的拍球，足球的踢球，以及羽毛球、乒乓球会用到的挥拍击打动作等，这样带有激烈性、挑战性、技能性的练习，男教师更具备优势。

不过很遗憾，我们看到的是，一些男教师只是重复了女教师的工作，并没有把自己的优势发挥出来，并没有培养儿童的阳刚之气、探索欲望、挑战欲望，如果仅仅是作为一种形式存在的话，我认为男教师联盟的意义和价值并不大，如果我们把已有的女教师也看成一个女教师联盟的话，那么基本是同样的存在，并没有价值。我希望男教师如果走进幼儿园，可以发挥优势，做一些女教师做起来不那么得心应手的工作。

李：您能不能给予即将踏入行业的新教师一些建议，分享一些个人经验？

陈：从我所接触的国外比较好的幼儿教师来讲，他们是带着情怀来做这件事的。幼儿体育教育应该带有情怀，如果只是一时冲动，那可能自己收入不高，工作比较劳累，生活的幸福指数也不高，只是作为过渡性的一个工作，受害的是孩子，这样我建议他们还是不要走上幼师的工作岗位。

我觉得进入这个行业的前提是选定了我喜欢儿童，喜欢教育，有这样一份教育的情怀和理想的追求。一旦选择了行业，应该有一份坚守和坚持。面对收入不算高、事情又烦琐的工作，需要你持之以恒地坚持。刚踏入工作岗位，大家都有不适应的时候，所以走进去之后，应多一份坚持，给自己一个适应期。如果你真正喜欢的话，你做起来会越来越得心应手，越来越有成就感和自豪感。我接触到一些专家，他们终生都在研究幼儿体育，终生活跃在一线，他们真正在享受自己的职业生活，以自己的职业为荣耀。真正的儿童教育的大家，都是终生从事这样的教育，如中国的陶行知、陈鹤琴等。陶行知一直在一线，许多事情都要亲自去做，甚至于儿童坐的凳子与桌子之间的高度的比例关系都要亲自去测量。国外的有杜威和蒙台梭利，还有卢梭、华德福等，都是一生只从事一项工作。这些坚持和坚守的人到最后都成了大的教育家，那些偶尔凭一时兴趣或者出于某种目的尝试一下就离开了，其实既对自己不利，也对孩子不利。

教 学 经 历

李：在您的一线教学经历中，和小孩子的接触中有没有一些让你记忆犹新的事情？

陈：其实有许多，就在前天的教学中间，我们举行一个跑步比赛，当时有 4 个跑道，每一道里面站 4 位小朋友进行接力赛，这时出现了一个问题，大家都想第一个跑，此时教师有几种办法：一是强制性地排好队，第二种是教师让学生自己商量，第三种办法，教师指定队长给大家排顺序，还有第四种轮流当第一棒。成人可能认为第一种方法高效，第四种方法公平，第二种和第三种方法浪费时间，但事实证明，第二种方法是最好的，对孩子的锻炼价值是最大的。由此我想到儿童不是成人的缩小版，不要以成人的思维去判定儿童，体育如此，日常生活亦如此。

还有一些儿童具有良好的品质，让我看到她的家庭教育。曾经在一次跳绳比赛中间，一位小朋友的绳子从摇柄里面脱出来了，他很着急，开始哭，另外一组的小朋友就提出来：老师，要不把我的换给他，我可以拿那个绳子直接摇。这样的孩子乐于助人，有很好的环境应变能力，有良好的与人交流和沟通的能力，同时她还很有爱心，这证明她的家庭教育是很成功的。

李：有没有一些时刻让您以自己是一位幼儿体育教师的身份为傲？

陈：有三个场景。第一个是以前我走进小学组织活动的时候，当我在一个小学做完活动之后再次回到那所学校的时候，那些孩子就说，“高个子叔叔又来了！”“高个子老师又来了！”那个时候我是很自豪、很有成就感的。还有一次让我记得很清楚，在一个小学，几个学生问：“老师，你到底有多高？”我说我才一米八几，孩子就说，“老师，你站着别动，我跑一下，我看能不能跳起来拍到你的手。”还有的孩子说：“老师，你站在那别动，我跑到你跟前，我跳一下和你比比身高。”类似这样的场景证明他们非常喜欢教师，那是非常亲密的感觉。在短时间跟教师接触次数不多的情况下，建立这样一种亲密和信任的关系是困难的，这让我觉得很有成就感和自豪感。

幼儿园也有这样的情况。例如，我去接自己孩子的时候，因为我之前在幼儿园上课，会不断有孩子过来打招呼，冬天我在首都师范大学田径场跑步，孩子们也在那里玩，看到我就说，陈老师别跑了，带着我们做游戏吧！跑了几圈之后，他就在那里拦着你，拉着你手去玩，然后我就会带着他们做游戏。孩子们非常开心，主动拉着你要去玩，要去锻炼，这样也很有成就感。

不过最让我自豪的还是另外一件事情。首都师范大学附属幼儿园有一位小朋友小名叫石头，有一次几位家长在一起问孩子们的理想是什么，长大了想做什么，有的孩子说当科学家，有的说当公交车司机，问到石头的时候，他说：“我的理想就是长大了，等陈老师退休了，我到幼儿园当一个体育老师。”这就说明在他看来，幼儿园的体育教师传递给孩子的是快乐健康，这是一件很荣耀的事情。当时我不在场，其他家长告诉我之后，我非常感动，这说明了从事这个工作对孩子是正能量的传递。

“自然体育”观点

李：简单介绍一下您目前所探索的儿童体育的观点

陈：长期以来，通过我个人的实践和理论学习，发现一些国外的理论并不能完全照搬为我们所用。根据我们国家的特点，区域跨度特别大，东部的和西部的社会发达程度差异很大，它所能配备的硬件设施不一样，教师的教学水平也不一样。在这样的一个大环境里面，我们到底应该有一个什么样的体育思想来进行体育活动，从以前我们所能接触到的一些体育理论和教育思想，我觉得一种自然体育思想应该适合我们的幼儿体育，这种思想还不成熟，还需要完善。

这种思想主要包括有以下几个观点：第一个是自然观，我主张孩子多去参加户外活动，让孩子走出户外多去锻炼，不用让我们的孩子局限到某个特定的区域如商场里面去锻炼，其实锻炼是自然的，随时随地都可以进行，既简便易行，又能让孩子体会到运动的快乐。第二个是整体观，整体观主要是指我们的教学内容是整体的，孩子的发展是综合的，如果我们以一种整体的思想来看待幼儿体育的话，让孩子广泛接触各项运动，多接触基础性的运动，那么孩子势必得到综合的发展。第三个是过程观，目前我们的教学有很多是注重结果的，如我们的评价是一个结果性的评价，我们应该更注重过程，注重形成性评价，淡化结果。现在幼儿园的体质健康水平可能会根据掷远的远度，双脚连续 10 次跳和坐位体前屈的情况，这其实都是在用结果来评价孩子，如果我们能够多去关注孩子练习体育的过程，如果在过程中儿童是快乐的，是积极的，是勇于尝试的，势必会产生一个比较好的结果。整个教育就是要不断地耕耘，然后静待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