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人的人生曲线就像是个平坦的大U形,给予两头的幼儿和老人最大限度的自由和宠爱。
幼儿期一过,各种限制逐渐缓慢增加,直至结婚前后,到达U形的底部。在他的壮年期,他会待在U形底部好多年,然后弧度又逐渐上升。直到六十岁后,日本老年男女又可以像幼儿一样,不被羞耻感所烦恼。
他们的人生曲线,确保了个人能够在壮年期精力充沛地参与本国的文化。为了达到此目标,日本人则依靠加大对个人的约束。
日本人十分相信,约束是一种有益的精神训练,可以带来自由所不能达到的效果。
日本人很渴望孩子,不仅仅为了情感上的满足,还因为他们若不能延续香火,就会认为自己的人生很失败。
一个女人渴望有自己的孩子也不仅仅是为了情感上的满足,因为只有当她生育后,她在家中才有地位。
在日本,分娩和性爱一样,都是很私密的事。
日本人相信,哺乳是女人最愉悦的体验之一,而婴儿也会分享母亲的愉悦。
婴儿“学着像小猫一样趴在背负着的背上……绑在背上的带子足够安全;但婴儿……靠自己的努力得到一个舒服的姿势,他很快学会技术熟练地骑着背负着,而不仅仅是绑在背负着肩头的一个包袱。”
母亲会对婴儿说话,哼小曲给他听,并教他做出各种礼节性动作。
日本婴儿和中国婴儿一样,在很早期就得到了便溺的训练。
婴儿从无情的训练中所学到的,为他成年后接受日本文化更为烦琐的强制力做好了准备。
大人们不是让幼儿通过随机的模仿来学习语言的,而是有针对性地教给幼儿词汇、语法和敬语。
母亲通过不断灌输“危险的”“不好的”感觉以警告幼儿哪些不可行。第三个最常用的警告是“脏的”。
日本房屋的整洁和干净众所周知,孩子自幼就被告诫要追求整洁。
日本人打心底觉得,为孩子哺乳是母亲的一大享受。缩短哺乳时间是母亲为了孩子的健康而做出的牺牲。她说没法给孩子断奶,其实只是她自己没下决心罢了。她想继续喂,只是为了自己高兴。
通过开玩笑的方式敦促孩子尽快进入成人角色,不仅仅表现在断奶的问题上,这样的伎俩在各种场合都常被使用。
童年时被以开玩笑的形式教育的经历造成日本人在成年后依然害怕被嘲笑和被排斥。
当他们明白那些不过是玩笑话时,被人嘲笑的意识和对失去安全与亲密的恐慌就会结合在一起。他长大后若被人嘲笑,又会引发童年阴影。
类似的玩笑会让二至五岁的孩子恐慌,因为家对他们来说真正提供安全和宠爱的避风港。
他的父母在身体和情感上的分工十分明确,他们很少会在他面前形成竞争者的关系。
在母亲面前,他的暴力攻击性可以得到满足。但对父亲,孩子只能表现出恭顺尊敬。在童年时期,父亲就是等级制高位的代表。
日本人常说孩子必须学着对父亲表达应有的尊重以“训练”自己。日本父亲较少承担严师的角色,管教孩子是母亲的职责。
在日本很多家庭中,奶奶可以给孩子一些妈妈无法提供的礼物,并有更多的闲暇时光陪伴孩子玩耍。
哥哥姐姐们也总是被教导要疼爱自己的弟弟妹妹。
孩子们会按间隔次序结成联盟。譬如,老大会照顾和保护老三,老二则照顾和保护老四。弟弟妹妹们也会回馈结成联盟的哥哥或姐姐。
当孩子之间起争执时,通常母亲会以“位高则任重”为由,要求大孩子谦让弟弟妹妹。
日本人在成年以后,也在生活中信奉“吃亏就是便宜”这条原则。
日本人在抚养孩子的重要手段,除了警告和开玩笑的伎俩外,还有一条是分散孩子的注意力,使之不再关心原本的目标。
日本孩子会得到的最严厉惩罚恐怕就是“艾灸”了,因为艾灸是用一种盛有干艾粉的小圆锥放在皮肤上烧灸,一般会留下终生的伤疤。它不仅被用于治疗多种病痛,也被用于治疗脾气暴躁和顽固不化。
这种惩罚比“打屁股”那种惩罚疼多了,孩子也从中明白了,他不能再淘气,否则要受惩罚。
日本人十分强调手把手地教孩子如何动作,孩子则亦步亦趋地模仿。
最亲密的关系往往是在同性的孩子之间建立的,特别是年龄相仿的同性之间,他们的友谊会持续一辈子,比其他关系更为长久。
从小就懂性事,一方面因为成年人在他们面前谈话很随意,另一方面也因为日本人家庭居住环境很拥挤。
日本人通常不会责备热衷于玩性意味游戏的孩子,只要他们注意场合和对象。
日本人承认,从幼年期到整个童年时期,日本孩子总是非常个人主义以及以自我为中心的。有时还会夸耀自己,贬低别人。
随着年龄的增长,当他们发现自己不能总是得偿所愿后,便会保持安静等待,不再急于夸耀了。
孩子对超自然神灵的态度也是从家中学到的。神灵并不专制霸道,他们赐福人类,自然也应当受到人类的供奉和参拜。
通常等孩子上两三年学后,日本人才会正式训练孩子适应,谨慎的日本成年人的生活方式。
家庭和学校教育更侧重于警告他们陷入“尴尬”境地的危险。孩子们太小,还不知道什么是“羞耻感”,但他们必须学会如何避免“尴尬”。
当他们犯错时,嘲笑他们的是他们的同学,长辈们的任务是逐渐把“嘲笑”一事和遵守“对社会的义理”的道德教育结合起来
长辈们会告诫,如果你这么做,那么做,世人都会嘲笑你。
这些准则要求个人意志服从于不断扩大的对邻居、对家庭和对国家的责任。
孩子必须约束自己,必须认识到他所亏欠的恩情。
这种地位的变化通过一种新的、严肃的方式来传达给成长中的男孩。
家庭把男孩视作他们在社会上的代言人,所以一旦男孩遭到指责,全家人都会责备他。
“只有当其他团体都认同他时,他才能获得自己团体的认同。在这种机制下,‘外面世界’的认同在日本格外重要,这是在其他任何社会都无法相比的。教育”
女孩的童年期因被男孩圈子排挤而终结。女孩除了“自重再自重”外,在没有其他的出路。
从十岁开始,男孩开始学习“对名声的义理”。男孩应该明白:有德之人无法容忍侮辱。男孩们必须学会掌握规则,什么时候可以向敌人直接复仇,什么时候可以以间接的手段洗刷污名。
日本人常常会把攻击性指向自身,而不是对他人使用暴力。即使是尚在读书的男生也是。
日本人对名次的竞争和在其他方面的各种争宠猜忌都是很常见的。
接受了日本家庭教育方式的年轻人自尊心特别强,很容易会在各种羞辱打压下变得野蛮
“对名声的义理”的传统使得日本人十分介意和怨恨自己被捉弄一事。
当受辱者终于能够和侮辱自己的人算清旧账,他会“感觉很痛快”。
男孩们可以得到女孩们所无法获得的优先权、关注和礼物。她们所尊重的处世法则也不允许她们太过张扬自信、坚持己见。
女孩们常常直接承担起各项约束对她们的要求,而不是依靠专制权威的父母强制。
父母通过一种平静的、始终如一的期盼,希望女儿不要辜负各项要求的方式,对女儿行使家长权力。
女孩们学到的是习惯,而不仅仅是规则。
日本人的理想是,父母应该在男孩对性爱真正发生兴趣以前就为他安排好婚事。
在人生的一些新领域,他们必须在缺少有经验的长辈指导的情况下自己摸索。
训练方式的不同也向年轻人强调了日本人的信念,即,性爱无关乎人生正事;只有对于后者,长辈才会积极主导并煞费苦心地培养他的习惯。
日本男性很享受喝到微醺的状态,日本没有任何规定要求他们慎对酒精。
日本人说,除了在喝酒这种“自由地带”,日本男性永远不应该有任何唐突之举。
独特的育儿方式使得日本人的人生观具有两面性,其中任何一面都不容忽视。
他们的教义把童年描述为人性本善、众神仁慈以及成为一个日本人无上荣光。这种信念给予他们一定程度的自信,令他们常常愿意去应对任何工作,哪怕这工作远超出自己的能力范围。也令他们固执己见,甚至和自己的政府作对,并以死明志。
六七岁以后,日本男孩就需要逐渐承担起“谨慎处世”以及“知耻感”的责任。这责任背后强大的约束力就是:如果做不到,整个家庭都会与之作对。
日本儿童的早期和晚期有一点一直保持不变,即被同伴接纳的重要性。
生命中所经历的排挤比暴力更可怕。
人们总随身携带一面镜子,有些人甚至在家中的神龛上放置一面镜子,以静观其身,反省自己的灵魂。
日本人通过照镜子这种外在观察,证实自己精神高尚。
镜子的象征意义也成为日本人自我约束以求“娴熟”的基础。
伟大的事业只有通过自我约束才能实现。
日本人的道德准则公认的第一信念是:只有通过自我约束,才能使自己更具价值。
因为这种深植于心的双重性,日本成年人可以在对浪漫爱情的沉溺和对家庭义务的绝对服从之间自由切换,一方面履行无比极端的义务,一方面又沉溺于享受和安逸。
不断强调谨慎的训练使他们行动懦弱,但同时他们又勇敢得近乎鲁莽。他们可以彬彬有礼,又可以高傲自大。可以遵守严苛纪律,又叛逆不服。可以极端保守,又可以被新方式吸引,这一点他们不断吸取中国习俗和西方知识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协调童年早期所体验到的冲动及包容,与后来生活中保障安全的束缚之间的矛盾。
当他们没有过度压力的时候,他们既可以享受生活,又可以保留成长过程中培养的小心谨慎,避免激怒他人。
日本人以享受自然情趣而闻名,这些都不像一个深怀担忧和攻击性的民族会从事的活动。
为了避免被世人排斥好非议,他们必须放弃刚刚懂得享受的个人乐趣,并为了人生正事压抑这些情感冲动。
自尊自重者的生活准绳不是“扬善避恶”,而是做一个“符合期望”的人,为世人的“期待”放弃个人需求,避免“令世人诧异”。
日本人高度谨慎,既担心失败,也担心自己做出了巨大牺牲依然被人小瞧。
菊花即使脱离了金属细圈和人工摆弄,一样可以美丽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