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31日，陕西榆林市第一医院绥德院区住院部5楼,待产孕妇马茸茸情绪失控，跳楼身亡。一场家属与医院的“罗生门”事件就此展开。
在此前一段3分钟的影像记录中，马茸茸结束自己生命前近10小时内，曾因为无法忍受生产疼痛两次走出待产室向家属“求助”，在场家属包括其丈夫（延壮壮）、婆婆（郝爱英）以及马茸茸的母亲等人。
一尸两命，悲剧由谁铸成？家属的错；产妇下跪求剖宫产未果？丈夫婆婆考虑二胎执意顺产……院方的错；家属同意剖宫无人执行？产妇随意进出无人管理……双方各执一词，目前涉及该案的主治医生及护士均被停职，以配合警方调查。
什么样的痛能活活逼死一个人？
“情绪失控跳楼”是榆林一院官方在9月3日与9月6日两份声明中都使用到的词语。究竟什么样的痛，能让人情绪失控，甚至以死寻求解脱？
据澎湃新闻报道，9月5日晚，知名产科专家、上海市第一妇婴保健院前院长、中华医学会围产医学分会前任主任委员段涛表示，部分孕妇在生育过程中承受着最高级别的疼痛，有医学疼痛指数表明，产痛仅次于烧灼伤痛位居第二。
1992年美国产妇学院分娩镇痛委员会也曾指出：“妇女因分娩产生的剧烈痛苦往往被人们视为正常过程而惨遭忽略。”并且，产痛因人而异，每个人的感受都非常不一样。北京网络广播电视台曾报道称：“事实上，孕妇感知的疼痛级别是一个正态分布的情况，大部分人所感知的疼痛还是可以忍受的，有小部分人生孩子是不痛的，还有一小部分人生孩子的疼痛是无法忍受的。”
做剖宫产缓解疼痛被拒绝，因为家属不愿多花钱？
“坠亡产妇的婆家认为（剖宫产）手术要加钱，并考虑生二胎，所以坚持让产妇顺产。” 9月6日，不少媒体这样报道此事。而产妇马茸茸的婆婆郝爱英却表示：“我们家里有地，种地是一个主要的收入，我老伴儿还有一台三轮车，平时庄稼收完后，经常用这台三轮车出去给别人干点儿零活，这也是一部分收入。我儿子在县城里的一家物业公司上班，儿媳妇怀孕前在一个补习学校当老师，家里有6口窑洞，还有一台8万多元的小汽车，我们家的收入，至少在村子里是属于中上等的，不存在因为经济问题不给（儿媳妇）剖腹产。”
孕妇丈夫延壮壮的堂哥也曾对财新记者介绍，马茸茸一家住在陕西省绥德县张家峰村，经济条件在村里属于“中等水平”，不会为了费用高而拒绝做手术。
产妇有钱也没用，麻醉师：10小时挣500元，耗时又少
马茸茸临产前的痛苦使得剖腹产、无痛分娩等也成为此次事件中被聚焦的关键词。尽管无痛分娩在中国已经推行了近二十年，但似乎因为「不划算」，无痛分娩被医院“拒之门外”。
为什么不能提供无痛分娩？“经济”决定一切。
平均分娩镇痛1000多元中，人工费用只占20%—30%。以北京一家三甲医院为例，分娩镇痛耗时4-10个小时，国家发改委规定，麻醉人工费是200元，超过两个小时每小时加30元，所以一共不到500元。而无痛胃肠镜在各地都很火爆，原因是半小时就可以完活，人工费可收到140元。
相比于美国，麻醉医生可单独收费（一般为600多美元左右，更高的麻醉医生甚至可以收到1400美元。）据《财经》报道，美国麻醉医生的工资收入是医生群体中最高的，月薪能高达3万美元。
这项技术在国内应用时，如果镇痛后，宫缩不好，使产程变慢，还要进行干预，会增加护士的工作量。另外，原来产房里通过产妇的叫声可以知道产程的进度，现在无痛分娩产妇的情况得靠勤查，无痛分娩的产妇个个都需要打点滴、吸氧气和做胎心监护，助产士还要监测产妇的血压和心率，同时监测孩子的胎心和宫缩的强度，随时关注产程的进展，如宫口开了多少。这无形中增加了助产士的工作量，可以说整个医疗模式也改变了。
可以说，这是一个三方团队合作的过程：产科医生、麻醉医生和助产士。一些大医院都忙于其他更危急的手术，没有时间做无痛分娩，也使这项技术难以普及。
产房经济“宁赔命不赔钱”？院方也是一肚子苦水
据公开资料显示，在欧美国家，无痛分娩比例高达80%以上，而在中国目前还不到10%。
与之相对的是，根据世界卫生组织在2007年至2008年对全球剖宫产率（即剖腹产）调查的结果，中国以46.5%位列世界第一，多年过去，中国总剖宫产率仍远高于世界卫生组织推荐的15%的上限。
段涛表示，一方面全国大部分地方对分娩镇痛没有额外的收费标准。在这种前提下，收费不能解决，入不敷出，医疗机构没有动力去做这个事情。”其次，中国缺乏一个合理的机制将这件事持续的关注和运作下去。
实际上，早在 2004年，《人民日报》就曾讨论了无痛分娩技术难以开展的原因，麻醉医生缺乏；需要医院增加投入，降低的剖宫产率却减少了医院收入；政府部门又采取了不赞成不反对，「让技术自己说话」的策略。
在美国，分娩镇痛的这个专业术语已经植根到每个产妇的心里。但据《财经》报道，这项技术的应用在我国还未能进入医保。例如，对于一个没有合并症的产妇分娩，医保定额在3000元左右。实际上没有任何合并症的医保产妇分娩，医院是处于赔钱状态的。如果再开展无痛分娩等新技术，走住院费开展报销的话，医院的经济负担会更大。
小tips：硬膜外镇痛有危险吗？
每年全球有几千万病人使用硬膜外方法解除疼痛、治疗疾病，安全性很好。美国麻醉医师协会统计，在剖宫产麻醉和分娩镇痛时，由硬膜外麻醉本身引起的产妇死亡率是1.7: 1000000。
尽管麻醉医生会采取措施预防、避免各种意外的发生，但硬膜外技术毕竟是复杂的治疗方法，麻醉意外仍可能发生。要正确认识，无痛分娩是存在一定的风险的。
●作者：张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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