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31日晚,产妇马茸茸在屡次要求剖腹产未果后,从陕西榆林市第一医院绥德院区5楼坠亡。
9月7日凌晨,WePhone开发者苏享茂因不堪忍受与前妻的纠纷,从北京寓所跳楼身亡。
这两起相隔不久的悲剧事件,在网络舆论场上掀起了轩然大波,传统媒体、自媒体纷纷跟进报道,然而,在情绪泛滥的裹挟下,在舆论声讨的漩涡中,我们却发现:事实缺失,真相难寻。
情绪裹挟下,何处是真相?
产妇跳楼事件发生后,9月5日,华商网率先发布《绥德待产孕妇坠楼死亡,院方称曾三次建议剖腹产均被家属拒绝》一文,文中所有信源均来自院方,通篇没有对家属进行采访。
不少媒体在转载中,将标题改为《孕妇喊疼想剖腹产被家属多次拒绝,跳楼自杀身亡》。
一时之间,产妇家属被推上了舆论的风口浪尖,死者的丈夫和婆婆被钉上了道德审判的耻辱柱,这种标题更是传遍了朋友圈:
然而,随着新京报采访榆林一院妇产科副主任霍军伟的视频出炉,在“谁拒绝了剖腹产”这个问题上,真相逐渐明晰。
该副主任承认“分娩的过程是个动态的过程”“产程的进展是顺利的,现在没有硬性剖腹产指征”“倾向于让她顺产”。
而在新京报9月8日对事发当日值班助产士张帆的专访中,更多事件相关细节披露出来:
张帆透露,当天她与家属沟通时,并未向家属提议进行剖宫产,她同时解释,她记录在护理记录单上的“家属拒绝手术”字样只是一种医学上的术语表达。
至此,事件发生反转,家属并未如院方所说 “再三拒绝医院建议的剖宫产”,而医院则有诱导舆论之嫌。
然而“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在更多的真相披露之前,不少自媒体就纷纷发文谴责家属,就连死者丈夫在接受腾讯采访中的表情神态,也被拿来大做文章:
为了达到传播效果,在事实尚未明晰之前,一些自媒体就利用情绪化的标题和内容来刺激受众,以获得流量和一波快赞。在程序员自杀事件中,也是如此。
从9月7日至今,距离苏享茂自杀已过去近一周时间,客观报道寥寥,但网络上讨伐“毒妻”翟某的文章已经铺天盖地。
值得注意的是,除了一些传统媒体在报道中对翟某照片进行打码处理外,大多数自媒体在文中并没有给翟某照片打码。
或许,在众声喧哗和情绪泛滥之处,依然需要“给当事人照片打码”这样的新闻专业主义。
正如“传媒茶话会”的文章所说,在移动互联网时代,主流媒体要学习自媒体反应迅速、更会与受众沟通的长处,但不能被自媒体带偏,丢掉对新闻专业主义的坚守。
道德审判:没有门槛的狂欢
“每日人物”在文中提到,产妇坠楼事件发生后,死者丈夫的手机里“躺着几百条来自陌生人的攻击短信”。
很多人看到“婆家坚持顺产,拒绝产妇剖宫产请求”的说法后,将矛头对准了死者家属,“渣男”“冷血”“恶婆婆”的标签被打在他们身上。
而在程序员自杀事件发生后,死者苏享茂的前妻翟某同样很快被贴上了“心机婊”“毒妻”的标签。
唐映红在《产妇坠亡与程序员自杀:道德审判为何总冲在真相前面》一文中说,由于现代社会的复杂性,任何一起涉及当事人家庭内部情况的事件,都不大可能是用一两个简单标签就可以概括的。
同时他指出,相对于更加理性地看待和评判一件公共事件,通过道德审判式的宣泄,显然是更为轻松,没有门槛的一种表达。
而在这个过程中,任何与主流舆论相冲突的观点,哪怕是质疑或者认为事情没那么简单,就会被道德感爆棚的主流舆论碾过。
古斯塔夫・勒庞在《乌合之众》一书中写道:
群众从未渴求过真理,他们对不合口味的证据视而不见。假如谬误对他们有诱惑力,他们更愿意崇拜谬误。掌握了影响群众想象力的艺术,也就掌握了统治他们的艺术。谁向他们提供幻觉,谁就可以轻易地成为他们的主人;谁摧毁他们的幻觉,谁就会成为他们的牺牲品。
尽管舆论环境如此,但这个世界仍然需要专业的媒体,除了情绪化的声音,人们还需要对事实的客观陈述,当我们对一件事存疑时,可以在专业媒体的报道中找到客观的事实陈述。
同时,真相也需要我们每个人自己去发掘,当我们阅读一篇刷屏的文章时,或许可以适当抑制情绪,试着自己动脑去推导和质疑,就像《反转、反转再反转”,怎么就成了信息传播的常态?》一文所说:
在任何时代,真相都不会有人双手奉上,那需要每个人自己去怀疑、提问、回答、兼听、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