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春时节,北方的天气已经有了一丝暖意。
这天是周末,傍晚时分,阿智、大贾子和老宋相约来到了一家酒肆。这是他们已经早已习惯了的,一到闲来无事的时候,便扎堆儿小酌一次。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有酒罩着脸儿,三人就开始话多屁稠了。不过,这回能说会道的大贾子却没有特意地挤兑别人,而是发开了感慨。
他嘬了一口酒,颇为无奈地说道:“唉!现在的孩子们,上中学时就学会了拍拖。爱情?小毛孩子懂什么?简直就是胡闹!”听得出来,他的话发自肺腑。
听了大贾子的感慨之言,阿智觉得他话里有话,就接了一句:“贾兄,莫不是你那上初三的公子谈上了对象?”显然,这是一个并不轻松的话题。
“嗨!一言难尽哪!”大贾子欲言又止,习惯性地卖了一个关子。
“贾君,恕我直言,初三的孩子谈恋爱可是犯大忌呀!谈得顺的话,还不至于影响到中考,若谈得不顺,造成了情绪低落或亢进,都可能对学习不利,会大幅地拉低中考的分数,进而失去进重点高中的机会。以前的初三生因此折戟沉沙的事件可是不少喽,前车之鉴,后事之师,不可不信啊!”老宋不开口则已,话语甫出,即是一堆逆耳的忠言。
大贾子说:“谁说不是啊!我早就对我家大光(他的儿子)表明了态度:初中阶段,无论从心理角度、还是从生理角度讲,都是尚未成熟的,学生应该把精力全放在学习上,在女同学身上分心势必影响学习。……”他似乎是在申诉。
“既然贾兄态度如此明朗,孩子还能有什么问题呢?”阿智有些不太明白了,没等人家说完,就插嘴问道。
“老智,难道你不知道:家庭教育最大的不幸就是夫妻两人对孩子的引导方向不一致、甚至截然相反吗?”说到这里,大贾子有些激动了,脸涨得通红,声音的分贝明显高了起来,就像是在对阿智大喊大叫。
“来,喝点儿茶水,降降温、消消气儿。”看到大贾子的情绪有些激动,老宋急忙端起茶杯递给他。
老宋心里暗想:“这几两猫尿儿的作用就像往火上浇汽油,忒助燃!”
“我媳妇那个二百五,听见了我对孩子关于搞对象的明确表态之后,不仅不随之附和,反而却另说了一套。”大贾子喝了两口茶水,平息了一下激动的情绪,嗓音稍微低了一些说道。
“我能猜着,她准是说:帅气的男孩子早些谈恋爱是正常现象。”阿智紧接着说道。
“啊?她对你也这样讲过?”这回是大贾子好奇了。
“不要误会,嫂夫人并未对我如是说,不过我听别的女同事们——有好几位——都讲过类似的话。她们如此说时,颇显得意之态。”阿智忙对大贾子解释道。
“真是一群二百五!怎么这些二百五的女人总让咱们这些不二百五的男人遇上呢?”大贾子听了阿智的解释,更加忿忿不平起来。
“其实,全是那些女人的虚荣心在作祟,好像自己的儿子早些搞个对象,就有多大的本事了。岂不知到头来,很可能会竹篮打水一场空,……那叫嘛来着?对!什么咬尿泡空欢喜。”老宋理智地评价了这件事儿。由于适才谈论到的事情涉及到大贾子,所以,老宋犹豫了一下,略掉了“狗”字。
“贾兄说那些女人是二百五,虽然不太好听,可是她们所思、所想、所言、所行,还真是够得上那个数儿。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要想改变那些女人的思想也真是挺难的,除非有重大的事件发生。可是话又说回来了,谁家不希望平平顺顺,而愿意出大事儿呢?”说到这里,阿智不由得也感慨起来了。
“既然老智亦如此说,莫非你家的情况也是类似?”听着阿智说得很入港,大贾子便问道。
“只有百分之五十跟你家的情况一样。”听见大贾子这样问,阿智回道。
“这百分之五十是怎么回事儿呢?”大贾子不解地问。
“跟你家一样的是:我媳妇也赞成孩子早恋;跟你家不一样的是:我们家小智随我,在这方面愚钝,所以他不会早恋的。这是不是只有百分之五十跟你家的情况一样啊?”阿智一字一板地解释道。
阿智这么一说,大贾子心里明白了,可是老宋的想法却多了。
他遇事爱分析,并且时常分析得有条有理。更为令人心服口服的,他的分析往往会与事实相符。此时,他又推起理来:“按照智君所言,似乎是在说:孩子妈妈的态度只是外因,而内因却在儿子身上。我们都熟知,唯物辩证法认为内因是起决定作用的;而遗传学理论表明:家族的习性是有遗传性的。那么,若是儿子随老子,在早恋方面,自然会类似老子的当年。智君既然已申明自己愚钝,那是否就反衬着贾君敏锐了?”
听老宋如此有板有眼地分析起来,阿智不由得笑了,他说:“宋公,你来咱们单位晚,对贾兄当年的能耐或许有所不知,不过你说的‘敏锐’,用在贾兄身上确乎名副其实!”
“老智!你要损我?”大贾子看阿智要揭自己的短儿,就想制止他。
“唉!我虽然比你们二位痴长了几岁,不过你们也都已愈不惑之年,不是年轻人了。因此,我看过去的事情说说也无妨。”老宋敲起了边鼓,显然他的确不知道大贾子当年的“风流韵事”,还真的想了解一下,以饱饱耳福。
“既然宋公愿意听听,我就把你当年的本事颂扬一番如何?好让他羡慕、羡慕?”阿智有意挑逗、亦是在征求大贾子的意见。
“得!少数服从多数。你就说吧!不过,你可别添油加醋,否则我立即灌你一大杯!”大贾子虽然不太情愿,但是也不好再执拗了。说着的同时,他顺手往阿智的杯子里斟满了酒,大有随时灌其酒的意味。
既然已经得到了大贾子的首肯,于是,阿智想了想,环顾了一下四周,又嘬了一口酒,然后才道:“今天这个场合不适于深讲,回头找个僻静地方再对宋公细说吧。我只用最简单的一句话概括贾兄当年的本事:十六岁当小兵,十七岁搞对象,而且一搞就成了!”
大贾子听了阿智说的,确实符合自己当年的所作所为,没有添油加醋,也就笑着点点了头,未加反驳。
老宋也点了点头,他此刻心里完全清楚了,正像自己刚才说过的:‘家族的习性是有遗传性的,儿子随老子,在早恋方面,自然会类似老子的当年。’对大贾子父子不幸言中了。既然如此,再埋怨大贾子的孩子也没用,只能开导、开导大贾子了。所以,他又换了一个角度讲了起来。
“这种事情实际上挺复杂,它涉及到了人的生物本能。说白了,孩子们进入了青春期以后,与异性接近的欲望和冲动,就像食欲一样,是一种很自然的心理、生理现象。另外,无可置疑的是,遗传因素也起着重要作用。你们想想:无论是在现实生活中、还是在文学作品里,是否历来都是家长反对孩子早恋?可是,那些发现孩子有早恋倾向的家长们却忘了:自己年轻的时候亦是如此。孩子的现在,往往恰是父母当年的翻版!这不是遗传是什么?所以,早恋自然而然地就成了一个古今中外的难题。”老宋的话开始变得深奥起来。
“老宋说的不无道理,其实不仅仅是咱们这些普通老百姓中有这个问题,即便是那些早已功成名就的名人、甚至伟人之中,年轻时早恋的亦非少数。但是并没有影响了人家成名、做大事。”阿智附和着老宋。
“宋公说得还挺有些道理,遗传因素太厉害了。要是照你俩说的,此事还就没有辙了?”大贾子还是不太甘心地说。因为事情发生在他这儿,自然最上心的是他。
老宋又说:“至于辙吗,也就一条:家长在这个方面应该重在引导,正确的做法是跟孩子开诚布公地讲明:现在正是学习的时候,要专心用功,不要在这个方面分心。”他喝了口茶,接着又说:“反之,若是在孩子早恋问题上打哈哈,则是消极的态度,与公开怂恿的差别不大,都会起反作用。我觉得,只要家长有了既明确、又正确的态度,对于孩子还是会起到好作用的。”
“好吧!就依宋公之言,我回去后,先跟媳妇好好谈谈,叫他与我保持一致,对孩子早恋的事情采取正确的态度。”大贾子点头说道,他心里有谱了。
大贾子的话音刚落,他的手机响了。接通之后,他便听见夫人的一串儿连珠炮:“老贾!刚才学校年级主任来电话,说是孩子有早恋问题,让咱们明天去学校谈话。你快回来吧,咱俩先合计、合计,……”
唉!真没想到,事情又变得复杂了!
“二位,没办法!失陪了,我得先回去跟媳妇商量要紧的事情去。”大贾子起身告辞。
看着大贾子匆匆地走了,阿智叹了一口气说道:“也难怪他着急,这种事情摊在谁头上,都得犯愁!”
“确实如此啊!”老宋也有同感。他接着又说:“不过,或许能应了那句挺有哲理的老话: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学校这么一认真,大贾子的媳妇很有可能就此转变她原来的观点,在对待孩子早恋的问题上,不再跟大贾子唱对台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