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夏茵丹
1
小时候总会听到老人说，“唉，这就是命。”当时不明白“命”是个什么东西，听起来也不好吃，毫无食欲，一点也不感兴趣。后来上高中的时候，面对着个位数的理科试卷，我第一次深深地叹了口气说，“唉，这就是命。”
说完后我恍然间意识到了什么，我为什么要说命？我是相信了什么吗？而在往后的道路上，“命”这个字在我嘴中出现的越来越频繁，我才明白了，“命”是最无力的体现。
高中老师讲过一个故事，她家邻居是一个老太太，年轻的时候死了孩子，丈夫重病缠身，家里贫困潦倒，艰难地熬过了几十年，期间不少次想寻短见，都被邻居发现救了下来。老年时期开始信佛，她认为自己这辈子如此不堪是因为上辈子造了孽，今生是来还罪的，因此反而慢慢地释怀了，坦然地过着每一天。
有天晚上我自己去上院选修课，前面坐着两个女生，一个问，“怎么样，你同意了吗？”
另一个女生摇摇头说没有。
女生接着问，“为什么呀？那个男生长得那么帅，家境也还不错。”
另一个女生深深地叹了口气，“是啊，我也觉得他不错，但是我们星座不合，摩羯和射手是不能在一起的，我前几个对象都是射手座，最后都是因为性格不合适就分手了，我想这个也不会例外吧。”
女生说，“再试试吧，或许可以的。”
另一个摇摇头，“以前我也是这样觉得，但是没用的。”
他们都不愿相信，他们忘记也曾努力。
无奈有千万种形式，到最后都是装作认命。
2
其实就算连成长都是让人无可奈何的，相同的年龄下，有的人懂的多，小学的时候就开始交男女朋友，比如小六和安桦。有的人懂的就少，比如我，别人手拉手的时候自己竟然还在玩泥巴。
我清楚地记得小学时候，老师让我们谈梦想，全班一个接一个地站起来发言，大部分就是科学家，警察和医生。我为了显得出众，忘记了在哪听到考古学家这个词，感觉好高大上的样子，所以等我站起来的时候说，老师，我的理想是当一名考古学家。
全班同学都安静了，因为我知道他们和我一样，连考古学家是做什么的都不知道，只有老师站在前面笑说，原来你想拿个小铲子到处挖土啊，然后全班人都跟着笑起来。
大爷的，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考古就是挖土，当时羞得不知道怎么办，哇哇大哭，老子不干！老子不挖土！
直到小六站起来，义正词严地说，我的理想是以后能给安桦生个孩子。
全场安静五秒后，哄堂大笑，剩下老师站在讲台上绿着脸。我当时不明白人们在笑什么，生孩子怎么了？哪个人不是被生出来的？结果是小六被叫了家长，据说她父母严禁她在和安桦一起玩。
结局当然不会如他们所愿，反倒是我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活在崇拜小六的日子中，因为感觉她的理想更特别，至少比我挖土强了几百倍。
3
人们总在后知后觉，后来我才知道考古并不是挖土而是挖宝贝，而生宝宝则更不是件容易的事情，需要两个人经受生理的冲突和剧烈的运动。
自从小学毕业我便和他们分道扬镳了，小六和安桦一起升了初中，高中。我从未再见过他们，但是一直在社交软件上看到他们各种的合照和动态，我也会偶尔点个赞，算是代表我对他们的祝福。
在他们发的动态上，我还知道了很多事情，比如两个人最爱吃的食物是干锅土豆片，比如两个人最喜欢去的地方是小六家后的公园，比如两人依旧讨论将来生宝宝的事情，比如安桦考上了大学而小六高中毕业就工作了。
经历了大悲苦，幸福终将到达。
几个月前，小六在朋友圈里晒宝宝的满月照片。嘿，小宝宝可爱得我都想捏捏他，后来仔细一想，不对啊，安桦和我一般大，学业都还没完成就有孩子了？难道是喜当爹？这也太不小心了。
我翻了翻小六之前的动态，忽然间发现安桦已经很久没在她的动态下出现过了。直到看见去年小六的一张结婚照，妈的，这男生不是安桦啊。
4
前一阵在外面吃饭，恰巧遇到了小学班主任，苍老了不少，但面容依旧祥和。我笑着赶过去问，王老师，您还记得我吗？
班主任上下打量了我半天说，你是？你是夏茵丹吗？
我没忍住笑出了声，脑袋点成了捣蒜锤，是啊是啊，没想到您还记得我啊。
老师也笑起来说，是啊，当时班里就你个想要去挖土，我当然记得你。
我无言以对，尴尬地笑笑说，哪有，当时不是还有个女生要生孩子嘛，比我可厉害多了。
班主任说，嗯，她我当然记得，她之前还时不时地回学校看看我呢，还能记得回学校看看小学老师的孩子，也就她一个了。然而现在都结婚了，这一晃时间过得真快。
我说，嗯，可惜新郎不是当初她嘴里的那个男生。
老师说，唉，你们小孩子啊，总是不听老师话，太年轻。上次她回来看我的时候说，他俩高中的时候就分了，原因没有说，只是说两个人吵得非常厉害，后来两人互相把对方所有的联系方式都删了。
5
我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力量，能让相恋十年的人相互分开。
好奇心作祟，我连着问了好几个当年的同学，直到问到小六的闺蜜，她吃惊地说，你不知道她俩为什么分手啊？还以为你和安桦关系很好呢。
我说，嗯，当时一起玩得挺好，分开后就没什么联系了。
她说，高中的时候，小六她爸爸出车祸去世了，他妈妈负担不起，所以小六连大学都没有考，后来被家里人硬拉回老家结婚了。安子开始不肯放弃，一路追到小六老家，哭着求她们家里人允许小六等他几年。小六家里人不理他，倒是小六婆家带人过来打了安子一顿，安子还是不肯走，最后还是小六大半夜跑出来让安子滚，骂着骂着自己就哭了。
安子不忍心看着小六哭说，好，我走，你不要哭了，不要哭了，然而自己却哭了。
我听完没有打字回复，直接换成语音问，你确定？你现在不是编剧？
她说，编剧你妹，那一年两人才刚刚18岁啊。后来小六为了让安子死心，把所有的联系方式都换了。
我问，那安桦呢，后来怎么样。
她说，我和他联系不像和小六那么多，前一阵简单地说了几句，我问他有没有新的女朋友了。
安子说还没有，喜欢是一个临界点，那么的喜欢过她之后，发现很难再有人能让我感受到喜欢了。
我说，这经历，也太青春了，也太刻骨铭心了。
她说，没办法，全是命。
6
一天晚上一个舍友躲在被子里呜呜地哭起来了，我们几个吓了一跳，爬起来问他怎么了？
他泪眼婆娑地看着我们说，《假如爱有天意》，太他妈的感人了。
你妹啊，几个人异口同声地说完就又各自躺下了。我上高中的时候看过这部电影，孙艺珍和男主在雨里奔跑的场景和感人的结局依旧让我记忆犹新。
舍友问，是不是冥冥之中真的有一股力量，就是人们所说的命。
我说，不知道，或许吧。
有多少相遇就是为了别离，有多少真心就是言不由衷，你为什么遇到他，又为什么离开他，人来人往，相聚别离，永远都是汹涌来袭，即便我们每天都在做决定，到底哪一个又会是决定我们一生的命中注定？
假如爱有天意，互不再见也是终其一生。呼吸变成微风，下雨就是哭泣，多云转晴是你不乖又在淘气，漫天星星是我看你的眼睛。而夏天快要过去，我和思念变成落叶，铺在山与海之间。想你就躲进被窝里，白天你是暖，晚上你的影子就变成夜，包裹着我睡眠。
几天后我在小六晒宝宝的那条动态下看到一个很久没有出现过的痕迹。
是安桦淡淡地打了一句，宝宝真乖，来，叔叔抱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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