淘气包马小跳
经典的力量
作者:孙海悦
来源:中国新闻出版广电报
杨红樱和她笔下的“淘气包马小跳系列”已成为中国童书出版史上的标志性存在，畅销10余年，销量达4000多万册。如此影响广泛的童书作为新世纪儿童文学发展的一个重大文学现象，促动了国内儿童文学板块的出版繁荣，引领了原创儿童文学的创作喷涌，有着无可取代的时代地位。
淘气包马小跳，作为中国当代儿童的“这一个”典型的艺术形象，已走进千家万户，烙印在小读者们的心中，伴随着一批又一批的孩子一起成长，成为他们童年时期的精神伙伴。
在万千孩子的眼中，杨红樱无疑就是他们的童心代言人，他们认为，杨红樱找到了通往童心世界的密径，她知晓他们庞杂生长的无序节奏，她懂得他们平淡生活下的波澜情绪，她熟悉他们的个体特性或群体共性，她珍视每一个孩子的生活态度和自然禀赋，她写出了这个时代镜头下与儿童有交集的现实存在。杨红樱没有在写作中跳出来表露自己的文学理念和教育态度，她始终以最细微、真实的平实笔触，让角色和故事本身来说话，以简代繁地来书写当下中国孩子的童年生活。
每个时代都有公认的经典作品。经典必定是经受了时间和读者的考验，大浪淘沙，品质恒久远，不会随时间流逝而改变。
“有华人的地方就有马小跳。”这么广泛的影响力从何而来？杨红樱曾归纳过孩子喜欢马小跳的三个理由：“第一，我笔下的马小跳是一个有优点、有缺点的普通孩子，小朋友们在他身上找到了自己成长的影子；第二，我笔下的马小跳跟当下的孩子一样，有学习的压力，有不能与成人沟通的委屈和烦恼，小朋友们在他身上找到了成长的力量；第三，因为我在马小跳身上寄托了我的教育理想，小朋友们在马小跳的生活中找到了自己想要的快乐、安慰和温暖。”“淘气包马小跳系列”作为一部持续创作18年之久、持续锁定中国孩子精神风貌的作品，只问求索，不改初衷，如同一部血肉丰满的影视长剧，展现了作家对童年生命真切的平等理解、对儿童成长的深切关爱，不仅有着强烈的现实主义关怀，更蕴含着真正有担当、有温度的浪漫主义情怀。
“从儿童视角出发，以自由积极、乐观热情的童年精神为导向，以诙谐幽默、风趣明朗的叙事风格为基调，没有枯燥的道德说教，没有刻意的主题升华，喧闹的儿童生活中蕴含着丰富的人性内涵和教育的真谛，思想性、艺术性与可读性自然地熔为一炉，这是经典的基础，也是马小跳经久不衰的魅力所在。”山东的张利芹副教授非常清晰地点评出了“淘气包马小跳系列”之所以有如此广泛影响力的原因。
经典何来？经典必须扎根在时代的进程中，并成为提炼世事人情的典范。
杨红樱自1998年开始创作“淘气包马小跳系列”，2003年出版了第一批《贪玩老爸》等，至2009年出版了20册。在第一个近10年的跨度中，也是在新的时代节点和变化多样的社会背景下，杨红樱将心目中的马小跳们的形象，从家庭环境、学校环境，不露痕迹地推进到社会环境，用儿童乐于接受的叙述方式来由点带面地揭示生活的真相、现实的多样和人性的复杂，这使得她笔下的故事变得丰厚可感，似轻实重。
2014年，“我的马小跳系列书籍，停了5年又开始写了，就是因为我有一种根据当下现实进行创作的冲动”。在暌违5年之后杨红樱再度重启这一系列的创作，她又再度感受到了现实素材对她创作的触动，她清楚地知道在她笔下马小跳们会有怎样的艺术表现。2014年的《忠诚的流浪狗》，2015年的《白雪公主小剧团》和《孔雀屎咖啡》，之后是2016年最新的《奔跑的放牛班》，杨红樱更加游刃有余地描绘着马小跳们的生活、语言、性格和情绪，近距离触碰到生活的真实质感，直面生活中的勇气和担当，她更加清新自如地让现实的一纬从笔下和指缝中透过，只筛选出与马小跳们有交集的属于文学创作的另一纬，做一个永不缺席的成长见证人。
这是一个属于当代中国孩子都市生活的真实样本，以18年漫长的追踪，以作家持续的写作心力，定格在风卷云聚、变幻不定的人生舞台，这样的时代风貌，这样的世事人情，在一部儿童长篇系列小说中，借用儿童视角和儿童生活，以艺术的方式来加工和择取，马小跳们的基底显得坚实可感。正像杨红樱自己说的：“‘淘气包马小跳系列’是一部很长的成长小说，更确切的定义，应该是一部全方位书写当代儿童心灵成长的小说。”
经典的特征还体现在作家能够建构起一整套的人物形象的生态，或者有机的谱系，并呈现人物的性格甚至命运的轨迹。
“每个孩子都是世界的奇迹，每个孩子都是世界的唯一。”“淘气包马小跳系列”描写了一个丰富而广大的儿童世界，这既是儿童的现实生活世界，更是儿童的精神生命世界。在马小跳的身上，寄寓了作家对童年的理解、对教育现状的思考、对社会阅历的体验，这是一种有文化担当的创作姿态。
除了有情有义、敢作敢当、善良真诚的马小跳，以及3个性格迥异、左右不离、和谐共处的好朋友张达、毛超、唐飞外，还描写了性格鲜明的形形色色的众生相，一起构成了“淘气包马小跳系列”的人物生态，组成了光怪陆离的社会场景。在作家笔下，马小跳们的成长特质得到了充分尊重和张扬，而存在于马小跳身上的那种创造意识、自由精神和快乐气质，更是这个时代所稀缺的，它促使我们思考并探索，孩子的心灵空间有多大，书写儿童成长的创作地带就有多广。
真正的经典，一定经得起时间和市场的双重考验，优秀的儿童文学作品总能够超越时空的限制，给儿童的成长以精神的滋养。苏霍姆林斯基曾经提出：“要进入童年这个神秘之宫，就必须在某种程度上变成一个孩子。只有这样，孩子们才不会把您当成一个偶然闯进他们那个童话世界之门的人，当成一个守卫这个世界的看守人，一个对这个世界里发生的一切都无动于衷的看守人。”真正的儿童文学从业者都应该具有这种深入儿童精神世界的本领。
如今，马小跳已经成为一个家喻户晓的文学形象和文化符号，成为新时期的一个儿童文学经典形象，杨红樱不仅展示了“有孩子味儿”童年状态的意义和内涵，也帮助我们成人读者踏上一条找寻童年生命本真的探索之路。
（本文发表时间：2016-07-13）
附：
访谈|好性格决定好未来——杨红樱笔下的安琪儿
采访人|乔世华（辽宁师范大学文学院副教授）
受访人|杨红樱
乔世华：“淘气包马小跳系列”这部作品里，马小跳的身边还出现了几个跟他有密切关系的女孩子：他的同桌路曼曼，他的表妹杜真子，他喜欢的女孩夏林果，他的邻居安琪儿。在这些或聪明、或漂亮、或古灵精怪的女孩子中，您似乎最喜欢不聪明也不漂亮的安琪儿，为什么？
杨红樱：相对智商，我更看重情商，马小跳和安琪儿都属于情商特别高的孩子。安琪儿长得不好看，一眼就能看出她的丑：两只眼睛分得很开，鼻洞朝天的塌鼻子，厚嘴唇大板牙；也一眼能看出安琪儿的笨：比如想长高让马小跳给她浇水……但就这样一个又丑又笨的女孩子，却很能吸引人，是那种有值得细细去品味的女孩子。
乔世华：在您心目中如此有意味的安琪儿，为什么她最亲最近的妈妈，却要去羡慕别人家的孩子，比如丁文涛，比如林子聪？
杨红樱：安琪儿的妈妈有严重的望子成龙的心态，喜欢拿自己的孩子与别人家的孩子作比较。她拿安琪儿跟班上成绩最好的丁文涛比，跟神童林子聪比，越比越生气，越比越显出安琪儿的笨。像她这种平庸的女人，是欣赏不了安琪儿的。反而是马小跳的妈妈、外科医生韩力哥哥、电视台的导演，这样一些有魅力、有格调、有品位的人，能够欣赏安琪儿。
乔世华：这本书里，有一个情节让我特别感动：外科医生韩力哥哥失恋了，怀抱吉他唱着忧伤的英文歌，安琪儿静静地听他唱歌，她不懂英文，却流下了眼泪，这时候的安琪儿是美的，美得像个小天使。
杨红樱：我一直以为，善解人意是一个女孩子最应该具备的优良品质，但遗憾的是，这种优良品质在当今女孩子身上是很稀缺的，特别是在那些漂亮女孩和聪明女孩身上，更为稀缺，因为她们习惯了别人围着她们转，慢慢地就不会关心别人了。善解人意恰恰是安琪儿身上最大的优点，她身上散发着温暖的气息，所以你能从她身上感受到美感。安琪儿是因为可爱而美丽。
乔世华：安琪儿的美，还体现在她身上有一种特别单纯的东西。她妈妈让她跟大队长、中队长、学习委员交朋友，可她交了两个她自己喜欢的朋友：一个是淘气包马小跳，一个是农民工的女儿黄菊。我很惊讶这个表面柔顺的女孩，其实内心挺有坚持的。
杨红樱：因为单纯，所以坚持。安琪儿有一颗纯洁的心，她妈妈的心已经不纯洁了，充满了杂质杂念，所以在交朋友的事情上，她和安琪儿产生了冲突，实际上是大人心和孩子心的冲突：安妈妈是复杂的功利，安琪儿只是简单的喜欢。
乔世华：这本书读到最后，本来又丑又笨的安琪儿，已然是人见人爱的小天使。你想象一下，你笔下的安琪儿长大以后，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杨红樱：肯定是一个具有人格魅力的人。就一个女人的一生而言，好性格远比好容貌重要得多。有句名言：性格决定命运。安琪儿的好性格，是容易得到幸福的；而她的纯真，会化作简单的力量，成就她感兴趣的事情。
乔世华：您曾经说过您小时候，是个笨小孩，在安琪儿的身上，有您小时候的影子吗？
杨红樱：应该这么说，小时候的我，是两本书的生活原型：一本是《笨女孩安琪儿》，一本是《漂亮女孩夏林果》，我有点笨，但是长得很漂亮。这就是艺术加工的妙处：马小跳可以是几个男孩子的集合体，而小时候的我，也可以分解成两个女孩子。
乔世华：很难想象，像您这样一位成绩裴然的作家，小时候居然是个笨小孩。
杨红樱：也许就是笨，成就了我的今天。记得那时玩“点兵点将”的游戏，那些聪明的、能干的孩子都被点走了，剩下我，两边都不要，就让我给大家看守衣服。看守衣服的过程，我的眼睛会一直死死地盯着那堆衣服，就怕丢一件，别人都笑我“死心眼儿”。今天，我做每一件事情都很认真，应该得益于小时候的笨吧。
乔世华：除了认真，您的专注和坚持，也是有口皆碑的，这也是小时候的笨，修来的美德吗？
杨红樱：可以这么说。聪明的孩子，觉得自己什么都能干，容易受到诱惑，一会儿干这样，一会儿干那样。像我这样的笨小孩，没有那么多的诱惑，可能就会盯着一件事情干到底。有一年暑假，我们几个女孩子学用钩针钩桌布，这活儿很难也很花时间。还没够钩到一半，她们都放弃了，又去学别的、干别的了，只有我还在那里钩。整整一个暑假，我就做这么一件事情，钩了一张很大的铺圆桌的桌布，以至于我的爸妈都挺惊讶：这么精致漂亮的桌布，居然出自他们的笨女儿之手。
乔世华：您从19岁发表第一篇作品到39岁出版了《女生日记》才成名，这漫长的20年，你写了上百篇的短篇童话，十几部长篇童话，但却默默无闻，这期间，你想过要放弃吗？
杨红樱：从来没有。因为我做的事情，是我自己心甘情愿喜欢做的，跟功名无关，我的爱，我的快乐都在这里面。即使我至今还未成名，我也会为孩子写下去的，否则，我的生命便失去了意义。
乔世华：在“少年得志”和“大器晚成”之间，您会做怎样的选择？
杨红樱：我还是会选择“大器晚成”。这个过程虽然很长，但该经历的都经历了，积蓄了深厚的功力，修炼了自己，耐得住寂寞，就算有一天成名了，也会宠辱不惊，把名利看得云淡风轻。
链接阅读
“不完美小孩”，是儿童文学作品的良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