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节,怎么跟孩子谈论死亡

作者:育儿团 04-05阅读:1255次

本文由:林小暖bella(askbabysleep)

一直以来我都有个小习惯,每次在要开始写稿的时候,都会先听一会儿音乐来让自己的思路静下来。今天打开后推送的是swing的《那边见》,一首讲死亡的歌曲,而下面的留言,每一则都让人落泪:

“爸,今年没去看你。想想已经第九年,我开始变老了,你却停留在相同的时间。总有一天,我满头白发,而你还是那么年轻。到那个时候,爸爸,我们天上见。”

“妈,你早早地躺在了那片荒芜的墓园,离我们那么远。我会一直坚持去看你,会记得你的生辰、死祭。我用那个数字做了所有账户的密码。直到有天我也去你那边,我想听你说说你的故事。我爱你,虽然没来得及说,7岁一别,已是19年。”

又到清明。每年的这个时候,我们都要直面死亡,容不得躲藏、逃避。

前两年的清明节,我和先生去给他的爷爷奶奶扫墓,都会跟潼潼简单地说我们出去办点事。并不是不想与孩子正面谈论死亡,只是觉得两三岁的孩子,如果他们没有主动问起,无需刻意提出,毕竟那么小的时候,他们对死亡还是没什么概念的。

今年的清明,我和潼潼没在国内,跟她爸爸视频的时候,爸爸说今天去扫墓了,我也没再避讳着孩子。一方面,她其实已经从读过的绘本、看过的电影中接触过死亡的概念;另一方面,死亡也总是躲藏在日常点滴中,让我们想绕也绕不开。

比如,一片落叶、一棵枯死的树、一只死掉的小鱼,这些,都会成为让孩子好奇的话题。

我们未曾直面的,又怎能和孩子谈起

“扫墓是什么?”

果然,她提出了自己的问题。

那一瞬间,我一下子想到了自己的童年。对于我们的父母那一代人来说,死亡是一种禁忌。所以,我们的童年从未曾直面过死亡。

外婆逝世那时,很长一段时间,母亲都闭口不谈她。我对于外婆的思念、对于没见到她最后一面的遗憾,都被深深埋在心底。

成年后的我们,逐渐不断会面对至亲的老去、患病、手术,直到一步步接近那扇禁忌之门。但在内心里,我们仍然缺乏面对它的勇气。

所以,和孩子谈论死亡,更是难上加难。并不仅仅因为它是关乎哲学终极奥义的大问题,更因为我们自身的态度与心境。当我们自己对于死亡连谈论都依然无法坦然的时候,又该怎样与孩子讲起?

可是,曾经儿时缺失的那堂死亡课,我却再也不想让孩子错过。

因为我逐渐明白,直面死亡而不化小,衡量死亡又不低估,明明白白展现死亡而不躲躲闪闪,是我们毕其一生的修行。

理解死亡,也是对生命的另一种理解和尊重。

不同年龄的孩子对死亡的认知有何不同

孩子对于死亡的认知,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不断发展。

1948年匈牙利心理学家Maria Nagy曾以378名3至10岁的儿童作为研究对象,探讨儿童对于死亡的看法,推断出儿童对死亡理解的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3—5岁):

这一阶段的儿童认为死亡是暂时的、可逆转的现象。认为死亡仅仅是一种离去,他们相信死者还会回来,认为死者会像活着一样进行各种活动:吃东西、想事情。

第二阶段(5—8岁):

这一阶段的儿童知道死亡是生命的终止,并且是永久不可逆的现象。但他们认为死亡并不是普遍的、必然的,他们也不希望自己会死。他们会将死亡拟人化,认为死亡是一个叫死亡的先生来把人抓走了造成的,认为只要跑快点便不会被抓到而死亡,他们开始试图逃避死亡。

第三阶段(9—10岁):

这个阶段的儿童对于死亡有了更加成熟的理解,他们认识到死亡的普遍性、真实性和不可避免。他们不再将死亡拟人化。

回答孩子对于死亡的疑问

对于学龄前的孩子,我们基本不会主动谈论死亡。但是四岁以后,随着孩子们的生活经验、认知理解的发展与提高,他们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契机,提出对于死亡的疑问。

在我看来,不论孩子在哪个年龄段提问,我们都不能回避与躲闪,我们的每一次沉默、闪烁其词,都会加深死亡的神秘感,会让孩子产生困惑甚至恐惧。

同时,面对不同年龄的孩子,我们的回答也要做出相应的改变。

问题一:死亡是什么?

潼潼四岁的时候,我们看绘本《獾的礼物》。

读到獾去长隧道的时候,潼潼满脸疑惑的问:“獾为什么要去隧道呢?”

“因为他老了,死了。”

“什么是死?”

“死就是一动不动”,我一边说一边将她的小手放在我的胸口上,“如果死了,这里就不会扑通扑通的跳了。身体变得冰冰的,也不会再有任何感觉,什么都看不到听不到了。”

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她向生命投下了她最初的好奇。

我一直觉得,将死亡美化成“睡着了再也不会醒来”,并不是特别好的回答,也许孩子会因为担心自己醒不过来而对睡眠产生恐惧。

而将死亡说成旅行,也并不妥当。对孩子而言,这种没有告别的旅行,就仿佛他婴儿时期的分离焦虑,会因未知而产生不安全感。

所以,当她可以理解一些的时候,我会如实地告诉她死亡的含义。

问题二:死了以后去哪里?

当聊到死亡时,孩子的下一个话题一定会问死了之后会去哪儿。

“人死了以后,会去到一个我们都不知道的地方,我们就再也看不见对方了。人们为了怀念他就会建一个碑,就像一个小小的房子,将大家对死去的人的爱、思念统统都装进这个房子里。每当人们想他了,就可以到碑前看望他,和他说说话。”我这样解释说。

我想让孩子知道,死亡虽然能让生命永远离开,但因为有爱与回忆,又能再次让逝者与生者联结。

就像《寻梦环游记》中所传达的,死亡不是永别,遗忘才是。

问题三:妈妈你也会死吗?

一日,看见我头上的几根白发,潼潼问:“头发为什么会变成白色呢?”我说因为妈妈总是睡不好,而且也在一天天变老呀。

妞儿听了大哭:“妈妈你能不能以后每天多睡会儿?我不想妈妈变老!”

我一边抱着怀里的小甜心,一边安慰她:“每个人都会慢慢变老的,就像你一直在长高一样。”

妞摇着头说:“不要不要!獾变老了就会死,妈妈你变老了也会死吗?”

“是啊,每个人都会死的。但是妈妈还要过很久才会死。妈妈会陪着你长大,变得很老很老,变成就像太奶奶和太爷爷那样。”

“那……那我也会死吗?”

“恩,也会的。不过那应该会是更久更久以后的事情了。你会先慢慢长大,结婚、生子,变成像妈妈这样,再慢慢变成奶奶那样,再变成太奶奶那样。”

我并不想为了安慰孩子,跟她撒谎说:妈妈不会死,妈妈会一直陪着你。

我们需要诚实而坦然地让孩子明白死亡的必然性。但强调时间的长度又会在某种程度减少和缓解孩子对于死亡的恐惧和害怕。

帮助孩子面对小动物的死亡

和孩子凭空的谈论死亡,主要考虑的是孩子的理解与认知。但当孩子真正面对死亡的时候,更多的应该考虑他的情绪。

很多孩子都有饲养小动物的经历,一只小鸡、一条小鱼、一只仓鼠、一只兔子。饲养动物不仅仅让他们学会珍视生命,更让他们有可能直面死亡。

一个闺蜜前一阵给孩子买了几只小鸡,孩子见它们毛茸茸十分可爱,每天都到纸箱子前和它们说话,给它们喂食。但一个多月之后,有一只小鸡死掉了。孩子抚摸着躺在窝里的小鸡,不相信它会死,明明昨天它还欢蹦乱跳地吃食玩闹,怎么今天就闭上眼一动不动了呢?

说着说着,她捧起小鸡哇哇哭起来,那样伤心。爸爸看了直着急,许诺要再给她重新买一只,孩子摇着头难过的拒绝:“新买的小鸡再也不是原来的那只了!”

而细心的闺蜜体察到孩子的悲伤,觉得有必要让她释放,便在孩子伤心难过的时候静静地陪着她,接纳她的情绪。然后,在后院找了一块空地,跟孩子一起将小鸡埋葬,孩子也不舍地和小鸡说了再见。

过了几天,孩子依然会时不时地说起关于那只小鸡的事情。

但渐渐地,小鸡在他口中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少,“我想小鸡会一直住在我心里的,我不会忘记它的。”孩子这样说道。

就这样,孩子在面对动物的死亡时,经历了震惊、否认、拒绝正视、愤怒,再到悲伤、告别、思念、接受,完成了一次自我修复。

对于孩子来讲,任何它依恋的物体都像是他自己的衍生物,仿佛是他身体的一部分。当它们消失不见了,对孩子来讲就意味着自己身体的某个部分丢失了。

悲伤其实便是一个自我修复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发现自己隐藏的情感,认同并接纳那份回忆,重新将裂痕填补。

我们所能做的,便是陪伴

不要试图用你的“好意”让孩子跳过任意一个自我修复的阶段,我们只需要给孩子哭泣与难过的空间,用简单的话语肯定他的情绪:“想到再也见不到它,这真叫人难过”,真诚而恰当的回答孩子对于死亡的疑问,和他一起回忆曾经的过往。

要给释然预留出足够的时间

待这样一场完完整整地死亡体验之后,孩子的内心也会变得更加强大。

帮助孩子理解死亡,知晓死亡的必然,了然生命终结的表现,才能让他们明白生命的可贵,从而懂得珍惜当下,尊重生命。

正如有人所说:“好好活着,因为我们要死很久。”

有研究指出儿童或青少年的自杀倾向,和其存有不正确的死亡观有关联,有自杀倾向者可能有较低的“死亡排斥”和“生命吸引”。

所以,让孩子意识到,珍视他人的生命,同时也珍视自己的生命,才是和他们谈死亡的终极意义。

此外,谈论死亡,也让孩子对于安全教育的理解更为深刻。

哪些事情是危险的,做了的后果会是怎样的,如果这些问题都建立在对死亡的理解之上,再谈起来会变得更容易接受。

曾经见到过有人这样描述死亡:“如果每个人都是一颗小星球,逝去的亲友就是身边的暗物质,我愿能再见你,我知我再见不到你。但你的引力仍在。我感激我们的光锥曾彼此重叠,而你永远改变了我的星轨,纵使再不能相见,你仍是我所在的星系未曾分崩离析的原因,是我宇宙之网的永恒组成。”

或许,与孩子谈论死亡,并没有一劳永逸的“干货”可供依循。只有在别人的故事中,在自己的生活中,去寻找答案,去慢慢体味。孩子如此,我们亦如此。

仅以此文,献给所有那些因为思念故人而无法释怀的昼与夜。

作者:林小暖bella,香港浸会大学硕士,IMPI国际认证母婴睡眠咨询师,帮助上万家庭改善和解决宝宝睡眠难题。关注睡眠科学、儿童心理、教养心得、亲子阅读、自我成长等话题。公众号:askbabysleep转载已获授权。

编辑:王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