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拖着被人翻来覆去打了好几顿的身体回到家,儿子热情地朝我扑过来——当妈的一般在这个时候只会看到他脑门上显示剩余电量还有80%。
我叫他离我远一点,妈妈可能病了。
儿子很担心地问:妈妈,你怎么生病了呢?你没事吧?你不会死吧?你死了谁给我买乐高呢。
.......
我满世界找耳温枪,我已经听到自己胸口的红灯在滴嘟滴嘟响了,我觉得自己随时会轰然倒下,但我要小心不能倒在他的轨道模型上,毕竟那是花了好几百块钱买来的,而且一旦弄坏,他又要哭上半个小时。
“妈妈,我来给你量体温吧!我最喜欢做小医生了!”我的儿子忽然出现在我面前,笑眯眯地盯着我手上的耳温枪。
还没来得及反抗,我的耳朵已经被他的小手狠狠揪了起来,枪头恶狠狠戳进了我的耳膜。
这个游戏也就玩了十几次吧,谢天谢地的我的耳膜没有被戳破。
今夜,我连喊痛的力气都没有了......
3
在一片狼藉里,我强打精神,摇摇晃晃把儿子接下去三个小时可能发生的事向老田交代了一遍,然而我很快就会知道,对爸爸来说,之后的三个小时里只会发生两件事:儿子看电视以及儿子陪我看电视。
出门前老田还不忘提醒我:阿胖,医院很近的,别打车,骑小黄车就好了。
挂完点滴回家,我开的是自己家的门,假装进的是别人家的房。我不敢喘气、不敢放屁、不敢点灯、不敢吭声。
我就想偷偷摸摸冲个澡,安安静静睡个觉。
然后黑暗里,我听到清脆的一声——哈哈哈,妈妈回家了呀!!
我怪老田哄不睡儿子,老田懊恼儿子催眠了老子。我想起身洗澡,儿子得意地说:妈妈,我眼睛睁得很大的,就是不闭起来,等着你回来给我讲一个故事。
.......
等我浑身发冷滚到床上,想要开口说服儿子今天爸爸陪他睡觉,儿子哭粗乌拉拖着我说,妈妈,不要不要我不要,你爱我吗?我要和你睡觉的呀。
”小册佬不懂事体,你妈么总归爱你的呀。别哭了,还是你妈陪你睡觉。“说完爸爸从口袋里掏出一个3M口罩,“胖,口罩戴起来,就不会传染了。”
4
我浑身酸痛睡在床上,儿子在我耳边嗡嗡说话,口罩勒地我呼吸不畅,他还吵着要挂在我身上,我想尽力装死,但那都是在找死。叹口气,我知道,今晚又是一个难熬地夜晚。
“煎熬”对母亲来说从来不是生僻词。
你一定熬过涨奶剧痛无法入眠的夜,
也一定熬过孩子频繁夜醒被撕扯睡眠的夜,
你一定熬过冰天雪地从被窝里挣扎起来泡奶的夜,
也一定熬过辗转反侧试探孩子体温的夜。
对母亲们来讲,你可以煎熬可以疲惫,但你没有资格去生病。
5
人在少年时,胸很小,胆很大,敢攀岩,敢入藏,轻狂张扬,总觉自己只是这世间匆匆的过客,生命最终无非食尽鸟投林,落了片茫茫大地真干净。
少年人很少真正惧怕疾病与死亡。因为那时未曾明了生活需要我们承担的重量。
越长大,膘越肥,胆越瘦。走路怕摔,摔跤怕瘫,咳嗽怕喘,时间怕短(咦),入睡前检查几遍煤气总阀,起床后维生素一抓一大把。
我们害怕生病,因为我们上有老下有小中间隔着房贷和花呗,我们毫不犹豫带孩子看特需,自己生病就去去社区。在候诊室里我们还在担心保险能不能赔,儿子有没有人陪,老公有没有找三陪,公司会不会忘了我是谁。
因为,对你我来说,从成为“母亲”的那一刻起,我不再是一人前行,从此,我就有了生命的负累,却也有了最想守候的生命。
然而,无情何必生斯生,有好终须累此生。
这才不是什么高深的哲理,这是妈妈们不会哭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