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现在三年级了,每天都有家庭作业。做数学作业,对她来讲,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因此她都把数学作业放到最后写。
最常见的情形是,面对一道题目,她没有一个思考的过程,要不就很随意地编一个算式或者答案,要不就直接说不会。
我认为女儿这样的反应,是源于她数学逻辑思维能力不好。
成长到今年,我越来越能看见自己的情绪是由什么导致的,也能和自己的情绪相处。
但涉及到女儿写作业,这个情绪的坎我还过不去。比如一道题我讲几遍了,她眼睛还望着别处,心不在焉的,瞎说一个答案,这时我就会暴怒,控制不住地发脾气。
十天半个月这样发怒一次,我觉得对女儿伤害很大,自己发脾气后也很愧疚。该怎么办啊?
当巨大的愤怒到来的那一瞬间,我觉得心里有一股强气流憋屈着,不爆发出来我就会原地爆炸了。
我试着用各种办法去和这股情绪相处:从女儿的书桌边走开单独去发泄,砸枕头,捶沙发,写日记等;
用《倾听孩子》上的一个绝招,在情绪到来的那一刻原地躺下,一动不动;
我花费了很大功夫去找这股强烈的情绪后面的主导感受和信念,无能,弱小,做了很多工作去接纳这样的自己。
用这些办法效果好像有一些,又不大,那股情绪到来后我坐立不安,久久意难平。
在这样的纠结中,一个契机到来了。
又一个晚上,女儿让我讲一道应用题。我画图,摆实物,讲了几遍后,她的眼睛从别处移回来,小心翼翼地看着我的脸色说:200*5?
我瞬间浑身发紧,心里一股怒气腾地升了上来。我坐在那里没动,闭上了眼睛刻意体会着,胸腔中那股横冲直撞的情绪,如泛滥的洪水一样冲击着我的内心。
无分别,无分别,我提醒着自己,须臾我的心如同被悬了起来,干呕的感觉也积聚在上胸口,我细细地感受着,把这一切都保持在体内。
似乎过了许久,这股情绪慢慢流走了,我的眼泪也涌了出来。
在汹涌的情绪中,我看见了自己的无能为力,感受到了小时候最常见的爸爸那个暴怒的状态,还看见了自己在这个当下的绝望,直至毁灭倾向。
至此,我深深感受到,无分别的爱原来是这样的。对自己也无分别,对自己的情绪无分别,无分别地去面对祂,迎上去,就能看到情绪的后面是什么。
这也分明是我的生命中固有的炼狱,和孩子是半分干系也没有的。
我睁开眼睛后,心里一片通畅,安宁。在我闭着眼睛这几分钟的时间内,女儿在书桌前没有动。
我轻轻地对女儿说,咱们再讲一遍吧,你哪里不会随时都可以打断我。女儿嗯了一声。
第二天晚上我有事出门了,回来时老公告诉我说,女儿做数学题时能主动分步骤去思考了,讲题她也能听懂了。
接下来的一个月,女儿做数学作业大部分时候还是我辅导,我发现的确是,女儿从我能深深地体验自己狂躁情绪的那个晚上起,她也能够开始主动去思考了。
现在做作业时,她也会选择先做数学作业。当然,我时刻带着觉知,有时还是要主动去和自己的情绪共处。
这一切都是如何联系到一起的呢?我带着对自己清晰的看见,也知道了女儿之前不思考,听不懂的成因。
我面对学习,是带着一定要行要会,仿佛站在悬崖边,不行就没有退路,就会极度危险这样的心态的。
给女儿讲题时,我不自觉地还带着这种心态,女儿感受到了我的紧张和恐惧,她也极度恐惧。
她要逃避这种可怕的感受,离开这种感觉,最好的办法是放弃思考,麻木。
妈妈的潜意识由孩子呈现了出来。很神奇吗?也很正常。
我开始能去面对自己的感受导致的过分的情绪,开始能去正视自己的恐惧,这个面对本身就是一番气息和气场的改变,我能够看见并面对,就不会再在无明中,无知无觉地把恐惧和紧张再倾倒给女儿了。
很多时候我们以为这样吵吵闹闹地小学就过去了,到了中学就好了。
但是如果小学阶段和孩子这样吵闹,亲子关系不好,或者是孩子恐惧大人。
那孩子到了中学,到了青春期,对爸爸妈妈还会怕吗?怕的态度反弹后会是什么样呢?
想及此,我有点后怕,又有点庆幸。
以前女儿怕淋浴洗头,每次洗头时水浇到身上她就吱哇乱叫,缩到墙角边。
我一开始会很耐心地和她说,没有什么怕的,再后来就有点嫌弃她,带着洗澡帽有什么怕的。
看到了在女儿写作业的事情上我对她的影响后,我就静下心来,去看生活中的害怕。
女儿再洗淋浴时,我说咱们一起吧。水浇下来时,她抱着我,不再吱哇乱叫。
我的心又被重重一击。
当我看不到、抓不住自己的恐惧时,我仿佛对世间的一切恐惧都视而不见,或者见了就夺路而逃,不敢直视。
对于女儿的恐惧也是如此,我看不到孩子的恐惧,我逃避去看到她的恐惧,因而我去指责她,期望她不应该有恐惧,期望她大方,有担当,有力量。
当我看到了自己,才能慢慢地回归一个真正的妈妈的角色,去给予女儿安慰和爱抚,给予她需要的爱。对于孩子来说,妈妈成长的意义,也正在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