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妈妈的好奇心&女儿的小秘密
有一晚,小憨在台灯下奋笔疾书,写完后告诉我她写了一封信,还画了一幅画,寄给2096年的自己。
“妈妈能看看吗?”
“不行!”
她干脆地拒绝了我,把折好的两张纸在我眼前晃了晃。
我看到上面写着“2018年的小憨寄给2096年的小憨”,另一面写着,“除了小憨,谁也不许看”。
看起来很坚决,我于是作罢。过一会儿,我心痒痒的,问她:“信放好了没,你要放好哦,不然到时找不到就惨了。”
她把随意放在一边的信又拿起来。
我讨好地说:“我给你放盒子里吧!”
放完,为了杜绝自己的邪念,我找了几张漂亮的贴纸,把口子团团地粘了起来。
然后,一种温柔的情感在我心里升起来,我意识到我在和她一起,守护着她的秘密。
大概是从幼儿园小班开始,小憨有了秘密。
有一天我拉着手送她去上学,她说:“妈妈,我有一万个秘密,但你是知道我秘密最多的人。”
我觉得很荣幸,亲了亲她。
有时,睡前她会说:
“我脑子里有了一个新的秘密。”
“可以告诉我吗?”
“我明天告诉你。”
第二天再问她,她就贴上我耳朵,悄悄地说:
“秘密就是我想学书法。”
“啊?”
2
从融合到分离,秘密越来越多
小时候的秘密在大人看来不成为秘密。随着孩子的长大,秘密会升级。
不知什么时候,ta开始不告诉你ta交的朋友、遇到的问题、碰到的迷思、心里喜欢的人,甚至是对你的看法等等。
小时候那个什么都急着告诉你的圆圆软软的宝贝,那个在你面前像水晶般透明的小人,那个和你融合得没有一丝缝隙的孩子,你渐渐看不懂了。
几乎每一个妈妈都希望完全了解自己的宝贝,希望ta什么都跟你说,希望你们亲密无间。
因为曾经,孩子与妈妈就是这样。
在妈妈肚子里的十个月,孩子与妈妈完全融合。
出生之后的婴儿期,也有一段心理学家马勒称之为“母婴共生期”的阶段。
温尼科特也认为没有单独的婴儿,只有“母婴”存在。
没有婴儿就没有母亲,没有母亲就没有婴儿,他们是一体的。
婴儿完全地依赖母亲而活,而母亲也完全因为婴儿才存在。
一孕傻三年的说法,其实是有部分道理的,反映了新妈妈跟婴儿共生时期,暂时退到跟婴儿一样的位置的状态。
这种共生是由婴儿的完全无能决定的。为了婴儿能更好地生存下来,必须如此。
共生状态在婴儿一岁之后才会慢慢打破。从学习语言和行走开始,婴儿迈出身体独立的第一步。
然后他们开始学习自己吃饭,不戴尿布自己控制大小便,自己穿衣服洗漱,自己睡觉。
3
秘密的意义
随着身体的分化和独立,心理上的分化和独立也随之开始了。
心理上的独立和分化,是拥有独立人格的前提。
而秘密,是孩子拥有独立人格的一个表征。
秘密对孩子来说,是具有成长和学习的意义的,它意味着:
1.自我
拥有秘密,表明孩子开始意识到自己和他人的界限。他们开始体会到秘密神奇的分隔力。
当他们觉得自己与别人不同时,可能获得一种自我认知。
2. 判断和选择
事情之所以成为秘密,是经过孩子大脑判断之后得出的选择。
也许有些事情说出无益,也许有些需要时间才能解决。孩子有选择说和不说,以及什么时候说出秘密的自由。
秘密和隐私空间的创造有利于孩子内心自由感觉的形成。
在这种自由中,孩子会更广阔地去想象,更深入地去思考,内心从而变得更加丰富。
判断和选择的另外一个意义是在人际关系上的。孩子会选择他觉得可以知道的人说出秘密,什么人能说,什么人不能说。
在这个选择中孩子会理清人际关系中亲疏远近的差别,形成人际交往中所需的基本判断力。
经过选择之后,能够与亲密的人分享秘密也是孩子成长和成熟的表现。
3.承担和责任
拥有一个秘密,也意味着要独自去承担这个秘密,对秘密有涵容的责任。
这会让孩子体验到孤独和忍耐的滋味,而孤独和忍耐,何尝不是成长过程中必须要跨越的一个考验呢?
能够学会忍耐,学会与孤独相处,漫漫的人生路上就多了一分能够支撑自己的力量。
4.学会信任
在守护自己秘密的过程中,孩子会学会信任自己。而在选择告诉别人秘密的过程中,孩子学会了信任他人。
这一切的前提是,孩子是自主选择的,归根到底,这是对自我的力量的信任。
4
离隐私越近,离孩子的心越远
当然,以上这些是在秘密是真正的秘密的前提下,而不是沟通不良的产物。
如果你的孩子什么都不跟你说,那不是他在守护自己的秘密,而是你们之间缺乏沟通,不够亲密,不够信任,你们的关系可能出了问题。
孩子能够拥有秘密带来的魔法力量,很多时候也取决于大人对秘密的态度。
假如你是一个没办法容忍孩子拥有秘密的大人,那么,秘密魔法可能会由阳性力量变成暗黑力量。
那些不被允许拥有秘密的孩子,你越想知道他越不说,可能还会以直接对抗的方式来表达他的愤怒。
在这种消极的缄默中,不单是秘密,慢慢地,他可能什么也不想说了。
另外一种隐藏秘密的方式就是说谎。
大人非要知道的话,有些孩子会采取迂回的方式:你想知道是吧,好,我说,但我说的都是假话。
谎言只会催生更多的谎言,更多的不信任,对亲子关系的破坏是摧毁性的。
“允许“才有自由。“不被允许”的孩子内心的自由感会被破坏掉,心灵会面临崩溃的危险。
比如不被允许考90分以下的孩子,当某一次他考了80分,他可能会因为恐惧去改分数,去说谎并没有考试,严重的可能会选择不回家,彻底逃避。
5
秘密的监护,需要张弛有度
正因为孩子的心理不成熟、脆弱,我们才要在关注孩子之余,给予他们隐私和自由的空间。
每个孩子都是不同的,独特的,耐受力也不同,因此,要给他们创造不同的秘密和隐私空间。
他们既需要保护性的、监督性的注意,也需要内在的自由和体验。
不允许孩子拥有秘密的家长,可能会有以下特点:
- 没有安全感,本身就不独立;
- 容易焦虑,尤其是对未知的事物;
- 控制欲过强,没有抓在手里就会失控;
- 与伴侣关系不好,而把融合的需要转向孩子。
从性别上来说,女性的安全感和独立性会比男性弱一些,对情感的要求更多,也更容易焦虑。因此,对于孩子的独立既喜又失落的,也是妈妈更多。
从生理上来说,妈妈本身就跟孩子融合得更多,怀孕、生育、喂奶,使妈妈和孩子的关系比爸爸和孩子更加亲密。
看着一个完全依赖自己的小人渐行渐远,悲伤会不自觉地涌起。
然而在悲伤之余,有理性的妈妈会意识到,孩子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不能控制他。
因为父母之爱,是唯一指向分离的爱。
父母之爱,是为使孩子日后能成长为有独立人格的个体,能够去承担、创建自己的命运,以及再下一代的命运。
纪伯伦的诗里说:
你的儿女, 其实不是你的儿女, 他们是生命对于自身渴望而诞生的孩子。 他们借助你来到这世界, 却非因你而来, 他们在你身旁, 却并不属于你。 你可以给予他们的是你的爱, 却不是你的想法, 因为他们有自己的思想。 你可以庇护的是他们的身体, 却不是他们的灵魂, 因为他们的灵魂属于明天, 属于你的梦也无法到达的明天。 你可以拼尽全力, 变得像他们一样, 却不要让他们变得和你一样, 因为生命不会后退, 也不在过去停留。 你是弓, 儿女是从你那里射出的箭。 弓箭手望着未来之路上的箭靶, 他用尽力气将你拉开, 使他的箭射得又快又远。 怀着快乐的心情, 在弓箭手的手中弯曲吧, 因为他爱一路飞翔的箭, 也爱无比稳定的弓。
孩子有自己的思想,以及自己的秘密,带着它们,他们远去。
而作为弓箭手的父母,目送着孩子的背影,转身,继续去创建属于自己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