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全职妈妈」,这个社会很容易产生这样的观念:全部精力围绕孩子,导致社交匮乏;经济依附于丈夫,担忧对方出轨;与社会脱节,重入职场面临职业困境……这些标签不仅来源于长久以来在文学作品、影视剧以及街头巷尾的闲谈中所形成的,关于这个群体的潜意识画像,也产生于在一个推崇男女平等的社会,对于「男主外、女主内」的观点潜移默化的反感,特别是当女性如今已经在职场上取得了超乎寻常的成功。
文 | Ms大表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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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晓玲忽然肚子一阵绞痛,抱着女儿在公园里匆匆忙忙地找厕所。
5个月的女儿,还不到会下地走路的年纪。她冲进冼手间时,里面已经有几个人在排队。眼尖的她瞅准一个空当,没等前一个人完全出来便挤了进去。
但下一秒她傻眼了,「完蛋!」她眉头皱了起来。女儿抱在手上,身上还背着装着尿不湿、奶瓶之类乱七八糟东西的包,偏偏今天她没有用婴儿背带,一时不知怎么腾出手。
女儿在这个时候不合时宜地哭闹起来,颜晓玲身上冒出一丝冷汗。她索性将包扔到厕所门的挂钩上,一只手解开腰带,这个期间,她抱着孩子的胳膊在微微发颤。蹲下来后,她从包里掏出了奶瓶塞进孩子嘴里,原本即将大哭的女儿安稳了下来,她的注意力匀出一些到自己的肠胃上。一边拉肚子,一边喂奶,她在这两种作用力的方向上保持平衡,整个画面充满了滑稽的味道。
颜晓玲想起这件事,总会忍不住笑出声音。笑声里混杂着自嘲与自豪两种意味。自嘲是因为她觉得这种经历实在尴尬,「我曾经好歹也是一个花季美少女」,但当了妈妈竟会遇到如此狼狈不堪的时刻;自豪则是她发现自己「蛮厉害」的,竟然这样也能上了厕所。
从怀孕37周回家待产,到辞职在家成为全职妈妈,颜晓玲始终在自嘲与自豪这两种心情模式中来回切换。某些时候,自嘲情绪会自我叠加,缓慢发酵,最终突破她能够承受的「那个点」,导致一场崩溃后的大哭。但反过来,当周围的人看见女儿时,表现出「哇,好可爱!」、「她好聪明啊!」的赞赏,以及看到女儿四仰八叉地在床上熟睡的模样,她甚至可能完全忘记上一秒钟因为女儿死活不愿换尿布时,自己强压火气的憋屈。
「别人会说你辛苦,但根本不懂你苦在哪。」
从选择成为全职妈妈那一刻开始,颜晓玲每天的24小时,便与孩子牢牢绑定在一起。
无法脱身的24小时
颜晓玲每天的生活从7点30分给孩子喂奶开始,如果一切顺利,到8点30分的时候,她已经能够给孩子换上一块新的尿布,9点钟能够带着孩子来到楼下,填饱自己的肚子,之后会在小区的花园里抱着女儿晃荡,看见同龄的孩子,颜晓玲会让女儿开展自己的「社交」。到11点30分,她抱上女儿去买些水果和蔬菜,然后回家蒸饭。
「其实女儿吃不了几口,炒一个蔬菜,蒸一个水蒸蛋。」她将做饭时间控制在30分钟以内,尽量保证12点时女儿能吃上饭。女儿吃完后会玩40分钟玩具或者看电视,颜晓玲必须在1点钟之前吃完饭,因为女儿午睡从1点开始。
「她睡前一定要喝奶,不然会非常闹腾。」一直母乳喂养的颜晓玲必须陪她在床上躺上一会,等到孩子睡熟,她起身收拾碗筷,洗衣服,拖地,擦孩子的玩具,煮绿豆汤,准备水果。如果一切顺利,女儿能够睡到3点半,她在完成所有的事情后,有时间拿出手机,刷刷朋友圈,追个剧。
但顺利与否取决于女儿吃饭时会将多少汤汁与饭粒泼洒在自己身上以及地上。颜晓玲通常会喂女儿吃上三分之二,剩下的事情就交给女儿自己,「主要是让孩子体会用勺子往嘴里送饭的乐趣。」但后果是颜晓玲有时会眼睁睁看着女儿的小手,以意想不到的方式将碗、勺子丢到地上,发出「乒里乓啷」的声响,演变成一场「手抓饭」的闹剧。
等到她哄完孩子睡觉,地面上像泼墨一般的油渍可能已经凝固,女儿的围兜也没能阻止汤汁饭粒渗透进她的衣服。颜晓玲将它们摊放在地上,叹上一口气,接上一桶热水,趴在地上,吭哧吭哧地抹。
偶尔也有运气好的时候,颜晓玲能挤出时间敷个面膜。她最近脸上的痘痘成片地爆起,照镜子的时候她砸了砸舌,用力拍了拍脸颊,「哎呦,痛。」她从化妆台里翻腾出一张面膜,趁着女儿没醒,保养一下。
「你可千万多睡会,别醒的那么早。」颜晓玲心里经常会升腾起这种强烈的渴望,但总是事与愿违。
颜晓玲的家住在一座购物中心附近,盛夏来临的时候,她为女儿在里面的游泳中心报了课程,这意味着下午4点,她又要带着孩子出门。经过1个半小时,她将重复中午经历过的一切,蒸饭、喂饭,如果丈夫不回家,她们在6点半的时候结束晚饭,将碗收拾到水槽里,换尿布。然后再次出门。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女儿对于购物中心广场上跳舞的阿姨以及成群结队的狗产生了兴趣。7点左右,广场舞盛大上演,颜晓玲和女儿成为这群自娱自乐的阿姨们的忠实观众,女儿甚至会听着节奏分明的音乐摆动四肢,颜晓玲看着她,觉得很喜感。「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频率里。」
这个活动随着广场上遛狗的人渐渐增多而结束。女儿似乎天生对猫、狗有亲近感,即便看到《猫和老鼠》里那种恶霸犬,也想要凑上去摸摸那种狗胖乎乎的脑门。时间长了,颜晓玲和女儿与诸多狗的主人混熟了,他们会紧紧地抱住狗头,让女儿肆无忌惮地玩弄一番。
但颜晓玲从没有放松过警惕,她总是一只胳膊搂着女儿,一只胳膊挡在狗与女儿之间,防止狗突然发狂。「真要咬的话,先咬我的手呗。」
户外活动会在8点半左右结束,颜晓玲带着女儿回到家中,洗澡,擦护臀膏,如果老公还没回家,水槽里的碗还指望着她洗掉。9点钟她开启卧室的小灯,如果今天女儿的体力没有消耗殆尽,她会和孩子在床上继续闹腾一番。一大一小在床上疯狂地翻跟头,不小心两人滚到一块,便会引发一场持续好几分钟的大笑和尖叫。有几次丈夫想融入这种欢快的游戏中,但多数以退出告终。「一个疯子,一个傻子。」
10点钟上下,女儿的眼皮开始打架,颜晓玲整理好床铺,将她放在床中央,哄上一会,等她睡熟,自己开始洗澡。她的体力也已经濒临极限,回家的丈夫会识时务地将水槽里的碗洗干净。时间很快来到11点。
颜晓玲终于躺在床上,她拿出手机,一边看剧,一边和丈夫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她渐渐觉得周围的一切都开始变得模糊、扭曲,举着手机的胳膊变得软绵无力,她闭上了眼睛。
「啪!」手机砸在脸上,她揉了揉有点麻的部位,「还真疼啊。」她心里想着,丈夫在一旁轻轻说,「砸哪了,疼不疼。」她喃喃低语,「没事没事。」然后昏沉沉地睡去。
而明天,还是同样的一天。
漂浮的安全感
在这个推崇女性独立的时代,一些女性经过大学高等教育的洗礼后,并不愿意进入全职妈妈的角色。智联招聘曾经就此问题进行调研,发现70%以上的女性拒绝成为全职妈妈。这种24小时以孩子为中心的生活,在不少女性眼中,很容易产生一种微妙的「不安全感」。
缺乏独立的经济来源是导致这种不安全感的一个重要因素。
报道过海湾战争,曾经常驻加沙地区的女性战地记者,周轶君曾经在《圆桌派》上谈到,她在进入母亲的角色后,原本经济独立的她在获取可供自己支配的资金时遇到的窘迫状态。按照约定,丈夫每个月会给她发「工资」,这其实是一种相当西化的方式,在国外,全职妈妈同样被看作是一种职业,理应得到薪水。
但周轶君仍然会在内心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甚至在丈夫忘记给她发工资的时候,不好意思提醒对方。这种状态在她复出工作后才得到彻底释放,最直接的例子是,她可以对孩子说出「你想要什么玩具,妈给你买」这样的话时,感觉很爽。
这背后的理念是,如果女性丧失了独立的经济来源,依赖于男性的经济支撑,很容易丧失自己的精神独立性,将自己的未来压在对方身上,从而在婚姻关系中处于一种地位不平等的状态。
这些思想通常会通过「担心丈夫出轨」这个问题,出现在部分全职妈妈的日常生活中,一旦出现这种状况,全职妈妈的处境很容易变得糟糕。
已经有两个孩子的全职妈妈徐懿谨至今忘不了在丈夫手机里发现那条暧昧短信时的场景,更确切地说,是忘不掉丈夫在面对自己的质问时,表现出的态度。
她把手机扔向丈夫的时候,丈夫甚至没有表现出任何愧疚、自责甚至愤怒的表情,无动于衷地坐在那里,看了看她,没有任何解释。
「你为什么不说话!」徐懿谨压低嗓音,她不想让孩子听见这种事。
「什么事都没有,你想多了。」丈夫说完便倒头睡觉,关灯前,他看了徐懿谨一眼,眼神里有一种说不清的感觉。
徐懿谨直到很久以后才琢磨明白那个眼神到底藏着什么意味。「他觉得会出现这种事,和我也有关系。」她发现其实很久以来,她和丈夫的交流早已中断。「他工作忙,我在家里照顾孩子也不轻松,但我们很少会聊些什么。」她不禁奇怪,这样的婚姻状况竟然能维持如此之久。
第二天早上,丈夫仍旧像平常一样上班,她依旧在家里操劳,表面上这事就过去了,但徐懿谨的委屈始终憋在心里,无处发泄,这些郁闷情绪最终通过她患上神经性耳聋与甲亢表现出来。
事实上,徐懿谨成为全职妈妈,更多是一种被迫的选择。原因是当她生完孩子回到公司后,发现自己原来的岗位已经被人顶了。
「你要是能找到部门要你,我可以让你上班。」看起来很干练的人事经理丝毫不避讳她的情绪,话里隐隐挑明让她自己辞职。徐懿谨觉得自己就像颗棋子,被人想丢哪就丢哪,扔掉也不可惜。当天谈完,她回家的路上恍恍惚惚,她早就请好了保姆,根本没想过赋闲在家带孩子这回事。
「我最难受的,就是经理也是女的,她也生过孩子,怎么能做得这么绝。」徐懿谨看着摇篮里的孩子,不停地用手背抹去满脸的泪水。
徐懿谨看起来是个柔弱的人,但骨子里有些韧劲,不甘心认输。她偶然听到公司的一个审计部门需要人手,便去找那个部门经理。「这太过分了,怎么能因为员工生孩子就不让工作了!」部门经理表现得义愤填膺。「我和下面的组长说一下,你达得到要求,就来我这个部门。」
徐懿谨觉得内心一块石头落地了。但事后证明,她只是白高兴一场。长时间出差、加班,光是组长提出的这两项要求,徐懿谨就无法达到,她请的不是全天候24小时的保姆,更何况万一孩子出现什么突发状况,她肯定要赶回去。
她从公司大门走出来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艳阳高照,但大楼的阴影却显得无比沉重,笼罩在她头上,她失望透顶。「算了。」
她断断续续地找了很多份工作,促销、保险销售、办公室工作行政、人事,最长不超过1年,最短2、3个月。原因不外乎孩子生病,她就要请假带去医院之类,这种状态下,她在任何一份工作上都难以投入足够的精力。徐懿谨不是没想过让婆婆帮忙,但让她哭笑不得的是,婆婆来了一个星期后,因为习惯农村的生活,习惯坐在院子里,和街坊邻居唠嗑,城市里没人陪她干这些事,死活住不下去。
「她想家想得不行了。」徐懿谨不好意思强迫老人受罪,索性不再找任何工作。这个时候,丈夫因为工作调动,要去另一座城市,夫妻俩商量了下,决定让她在家安心带孩子。但没想到,他们从此就开始了一种漂泊似的生活。
「我没想到丈夫的工作以后会流动性这么强。」少则一年,多则二、三年,他们就得收拾行囊,奔向下一座城市。「在这种情况下,只能跟着饭票走。」
但身在新西兰的全职妈妈余薇薇,对于不安全感的问题,有不同的看法。
如今距离她关掉自己在上海的公关公司已经有2个月时间。之前公司业务繁忙的时候,她在公司写方案,去现场统筹调度,加班到12点算是常态,她可以称得上是一名女强人。
但成为全职妈妈,彻底放弃自己的事业,余薇薇并没感受到什么压力。她并不觉得向丈夫索取生活费有什么特别尴尬的地方,也从未表现出对于丈夫出轨的担忧。事实上,丈夫每天中午都会抽出时间回家陪她一起吃饭,回家后总会接过拖地、打扫卫生这样的事情。
她曾开玩笑地说是因为自己找的好,但真实的原因与整个社会氛围有关。新西兰是一个很重视女权的国家,「女人地位比男人高」,这导致了余薇薇口中「妈妈在家照顾孩子其实很受尊重」的现象,而且在孩子送去幼儿园之前,夫妻双方基本都有一人在家带孩子,「谁挣钱多谁出去工作」是当地的一种共识,这甚至导致了全职爸爸的数量也在增加。
崩塌的社交
除了经济问题外,成为全职妈妈必然会经历一段个人社交圈的「崩塌」过程,不同妈妈的适应力的强弱,也会影响她们如何看待自身以及与伴侣的关系。
颜晓玲也曾经通过不同的方式试探过丈夫,比如突然要求「检查」手机,或者跟去丈夫的饭局。曾经有一次,丈夫表示不合适带她,她想出一个相当完美的方案。
当天晚上她和丈夫来到饭店,进门后她装着和丈夫是陌生人,自己带着孩子在大堂找了张桌子坐下,等到丈夫聚会散场,她一把搂住丈夫的胳膊,装出失望的表情,「没意思,一个女人都没有嘛。」
按照颜晓玲的说法,她并不是不相信丈夫,而是不相信他所处的环境。由于业务关系,丈夫经常需要外出应酬,各类渠道的负责人,媒体人,供应商,而颜晓玲目前的社交几乎局限于线上,她经常会被拖入各种妈妈微信群,话题通常集中在孩子身上。颜晓玲并不否认双方未来会出现眼界上的差异,「他有他的世界,我很可能会跟不上他的步伐。」
这种差距在线下社交上表现得更为明显。
「没有生过孩子的话,确实聊不到一块啊。」她和曾经的朋友偶尔约在公园见面,女儿在草地上玩,她们就在旁边看着聊天,但话题始终聊不到一块。
「你最近怎么样啊?」
「我很好啊。」
「哎,你生孩子痛不痛啊?」
「你说呢。」
「你看,你女儿胆子好大哦,抓天牛哎。好好玩。」
「什么啊,你们是没看到她拉屎拉一身的样子啊,老娘我弄得一手屎啊!」
而身在异乡,缺乏线下互动有时会极度放大这种社交匮乏感,全职妈妈杨雨晴随老公来到山东,没有交到任何知心的朋友,她甚至会在听歌的时候嚎啕大哭。
她时不时会回想起曾经最要好的两个闺蜜,那段友谊是在高中时结下的。但这份感情如今变得脆弱不堪,距离彻底消磨了她们之间的联系。
「我经常会想,为什么当初那么好的朋友,后来就渐行渐远了。」杨雨晴最喜欢庄心妍的那首《走着走着就散了》,里面一句歌词「有些人走着走着就散了,有些事看着看着就淡了」总是会戳中她的泪点。
高中毕业那年,她们三个人去一家西餐厅兼职打工,结果试用期都没到,三个人一起被老板开除。那天晚上刮着很大的风,三个女孩手拉着手,站在一座大桥上,大声地唱着歌。
「将来工作后挣了钱,我们三个要去这家店,把所有最贵的都吃一遍。」杨雨晴她们对着桥下平静的江水,大喊着发誓。路人扭头看着这三个女孩,有人笑了笑,有人摇了摇头。
但这些愿望从来没有实现过,「其实很幼稚,不是吗?」杨雨晴某次过年曾带着孩子回到老家,她提出三个人聚一下。出门前,她甚至畅想着三个人去找找那家西餐店,无论它还开不开张,或者再次回到那座桥上,吹吹风,就像18岁时那样放肆地喊上一嗓子。
但最终什么也没做。「我忽然发现,兴奋的人,只有我而已。」杨雨晴觉得很孤独。
殊途同归的选择
但即便有这些因素,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像徐懿谨那样,成为全职妈妈是一种被迫的选择。在某种程度上,她们对于利弊关系的衡量有自己的标准。
颜晓玲原本的职业是一名幼师,选择这份职业她是出于非常实际的目的:以后孩子上幼儿园可以跟着她。但这份职业的报酬却有些惨不忍睹,「也就2000来块,保姆现在都有6000以上,这算个什么事。」在成群孩子发出的尖叫声中待上8小时,时刻要保持耐心和笑容,她有时会觉得忿忿不平。
颜晓玲曾经在要不要辞职这件事上犹豫不决,2000块还是能顶上菜钱的用途。丈夫如今创业,收入不算稳定,每个月的房贷需要将近10000万,两人的日常开销虽然不多,也有5000左右,更何况孩子出生后随之而来的尿布、辅食、水果、玩具等的费用。
一些人能够指望老人,但颜晓玲夫妇俩不行,她的妈妈并未退休,婆婆常年患有风湿。如今频繁出现保姆虐待孩子的新闻,又让她自觉断了请保姆的念头。每次看到这种视频,她会恨得牙痒痒,骂一句「禽兽不如」,愤怒过去后,害怕的感觉又会慢慢地涌现出来。「要是保姆这样对我的孩子,我就要疯了!」
但辞去幼师的职务,她一想到无数家长为了孩子上幼儿园挤破头的场景,她的头皮就会发麻。好在幼儿园园长最后帮了大忙,她同意颜晓玲停薪留职,免去了她孩子上幼儿园的后顾之忧。「谢天谢地!」至于钱的问题,丈夫让她别管,「我爸妈和公婆每个月也会资助我们一些。」颜晓玲和丈夫看着女儿,互相鼓了鼓劲,「熬过这三年!」
在另一些人身上,做出这样的选择则源于自己的童年经历。
余薇薇生完孩子后,经常会想起小时候在幼儿园的经历。她的妈妈是一名职业女性,每天5点钟便会起床为她做好早饭,父母上下班不管多晚,都会来幼儿园接她回家。
但等待是一件磨人的事情。
「余薇薇,你爸爸妈妈还没来啊?」幼儿园的阿姨关上大门,拉出一把椅子,让她坐在那等。但余薇薇闲不下来,她喜欢跳舞,在幼儿园大门前的空地上转圈、跳跃,偶尔一个趔趄,也会摔在地上。门前的那盏路灯和幼儿园的灯光共同构筑了她的舞台,阿姨充当了表演观众,她暂时忘记了自己是最后一个留在幼儿园的孩子。
「跳得真好。」阿姨在给她拼命鼓掌。她有点累了,喝几口水后,把椅子拖到了铁门旁,突然安静下来。她两只小手扒住铁门,朝父母通常出现的方向,直勾勾地盯着,直到夕阳落山,夜色悄然降临。
「阿姨应该很头疼吧,因为我不能走,还要给我跳的乱七八糟的舞鼓掌。」余薇薇并不埋怨自己的爸妈,但实在不想这一幕发生在自己孩子身上。
事实上,关于「全职妈妈」,这个社会很容易产生这样的观念:全部精力围绕孩子,导致社交匮乏;经济依附于丈夫,担忧对方出轨;与社会脱节,重入职场面临职业困境……这些标签不仅来源于长久以来在文学作品、影视剧以及街头巷尾的闲谈中所形成的,关于这个群体的潜意识画像,也产生于在一个推崇男女平等的社会,对于「男主外、女主内」的观点潜移默化的反感,特别是当女性如今已经在职场上取得了超乎寻常的成功。
在选择成为全职妈妈这件事情上,试图对「应该或者不应该」这样的问题做出回答可能是徒劳的。
何处是终点
颜晓玲打算等女儿3岁后,就回去继续做幼师,只不过换个场景,一样带孩子。「一辈子做幼师?当然不可能,钱太少了。」她最大的愿望是以后找个办公室的行政工作,轻松一点,「有个4、5000的收入就好。」
徐懿谨最近结束了随着丈夫的漂泊生活,回到了老家,为的是让孩子有一个安稳成长的环境。她与丈夫之间的关系随着时间渐渐趋向缓和,如今她焦虑的点集中在怎样为孩子提供更好的教育资源。
她曾经在老二一岁多的时候,用手机播放《三字经》给她听,她诧异的是没过几遍,老二就能背诵下听到的内容,甚至能够讲完整的故事。「我真的不知道孩子会有多大的潜能,如果我们的条件好一些,就能让她们接触到更多。但可惜,都没有。」
和丈夫分居两地后,生活费、往返机票车费、房贷、保险费每个月花费近万元,这里面还不包括给公婆的开支。她最近面试了一家保险公司的续期岗位,时间相对宽松,收入不算高,但有一点是一点。
但究竟在什么时间复出,重新步入职场,并不是每一个全职妈妈的心里,都会有明确的期限。
对于杨雨晴来说,外出工作,也许是缓解她社交匮乏最直接的方式。但现在有一个问题卡在她的面前:二胎。一方面老公想要,另一方面自己也想让孩子有个一起长大的弟弟或妹妹。但「三年之后又三年」,她不清楚今后的路,该怎么走。
余薇薇现在很享受做全职妈妈的生活,看育儿书,做饭,做家务,她现在每天最大的成就,就是看着丈夫扫荡完她做的每一道菜。她甚至开了个微博,在上面晒出自己带娃的日常,以及她突发奇想做出的新菜。「既然选择做全职妈妈,那就好好享受。」
她曾经在朋友圈发出了一组推着婴儿车在草坪上散步的照片,阳光下,她笑得特别灿烂,这个笑容和她刚刚认识老公时,一起去爬雪山时是一模一样的。「创业是一个阶段,现在是一个阶段,都有不同的意义啊。」她短期内没想过复出,「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事业和家庭都兼顾的,为这个焦虑毫无意义啊。」
上个周末,颜晓玲和老公一起去看场电影。他们是这么安排的,颜晓玲看第一场,丈夫抱着孩子去附近的儿童游乐场坐摇摇车,之后两人再交换。他们已经很久没有一起坐在电影院看一场电影了。
「这就是痛并快乐着嘛。」颜晓玲说。
图:《母性光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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