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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那颜色底下到底有什么?
张晓洋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她不打算特意去问那位和蔼可亲的房东,即使他肯定会热情洋溢地回答她。
“妈妈,为什么这个墙的角是黑色的?”
“小虫,下次说墙角,不是墙的角。”她耐心地纠正道,突然感觉好累,半瘫在那还没来得及摆开的行李上,“我也不知道呀,不要再问了。”
肖崇摆出一副伟人深思的样子,托腮站在那被黑色颜料涂黑的墙角前。他今年五岁了,五岁的孩子张口闭口都是问题。张晓洋略为忧郁地想,他迟早有一天会问起肖军的事情,他会问爸爸为什么还没有回来……希望自己到时候能有一个好的解决方针。
肖家的噩梦是从上个月的三号开始的,一家之主的肖军是一个好人,他身为监狱里的辅导员,在跟一个重犯沟通时,被对方勒断了颈动脉。
这个消息对晓洋来说无疑是五雷轰顶,她很早就想让丈夫换一个安全一点的工作,不再跟那些恶魔打交道。每当她提起的时候,肖军就会摆出那一贯的“老好人”微笑,纠正说世界上没有恶魔,只有需要帮助的人。
不知道他临死前,有没有改变这个想法……
肖军死后,法院要求那个死囚的家属给他们赔偿金,一共是38万人民币,毕竟不能枪毙两次啊!但令人无语的是,被告方很穷,也没有房产,能拿出1万都是奇迹了。
她本可以选择起诉,用更加强制的办法,但却面对那死囚老泪横秋的母亲起了怜悯之心。她想努力变得像肖军一样善良,毕竟,那个家庭已经足够悲惨了。
监狱那边给了她一笔比较可观的工伤补贴,她收下了——这些钱看起来多,但放眼孩子的未来,哪能足够?这将很艰难。
出租在蛟河区中心的公寓就是异常艰难的一步,她本是家庭主妇,赚不到很多的钱,只能用出租房子的手段,那个曾给过她和家人无限欢乐的三室两厅,现在每个月能给她四千块。而成为这个老区破房子的房客,每个月只要花上三百块就可以了。
说到这栋便宜得有些惊人的房子,这样的价格是有其原因的:其实这里的地段很好,超市公园什么的应有尽有。去年,同样的房型租价也要九百左右,能用三百的价格租下来,全是一个陌生家伙的功劳——那家伙戴着兜帽,在这片区域猎杀夜晚玩耍的孩子,把尸体再装在麻袋里,扔到随机的垃圾存放点。
凡是被他杀死的孩子,面部都糊成一团,骨头错乱,故被媒体称作“偷脸怪”。
真是一个可怕的名字。
到目前为止,死在偷脸怪手里的孩子已经有八个之多,警察每次追捕都无功而返,最大的突破也只是把作案范围缩小到这片古老的区域里。这就给了张晓洋这种穷人一个租房的可乘之机。
有朋友问她,住在那里不会担心,不会害怕吗?她一直不回答,有什么办法呢?明年肖崇就要上小学了,那个一天到晚给动物捐款的亡夫没有给自己留下足够的钱,她得用尽一切办法。
哦,肖军……
“妈妈,妈妈!”
“干嘛?”张晓洋的思绪被儿子清澈的叫唤声拉了回来。
“我觉得是寿叔叔打翻了颜料瓶!”
“什么?”她一愣,看着肖崇嘟着嘴,对自己的回应十分不满意的样子。
“我是说这个墙的角呢!”
反应过来之后,她从行李堆里坐起来,疲倦地笑笑,“应该是的吧。小虫真聪明。”
这颗糖来得突然,只见儿子灿烂地笑了。
2
“帮我把这个递过来!”光线昏暗的房间里,她有些看不清儿子的方位,话音刚落,肖崇就从一边跳了出来。
“哪个?”
“那个最大箱子,拿得动吗?”
这激起了肖崇的斗志,他笨拙地想要抬起那褐色的行李箱,最后却是拖着来到了妈妈跟前。
“太重了!”他为了自己辩解。
“对不起啦。”晓洋突然想到,儿子经过刚刚来时的折腾,应该很累了,“这里让妈妈一个人弄就好了,你去楼下玩玩,别吵到寿叔叔,还有!”她加重语气,“别出门!”
他想问为什么不能出门,又没有说出口,兴致勃勃地下了楼——“寿叔叔!”
“别吵到……”算了,算了,房东先生应该不会生气的。
这个房东是一个30岁上下的男人,全名是寿则真,他是一个亲切和蔼,说话声音很慢的男人,就跟肖军一样……即使如此,晓洋觉得自己是不会喜欢他的。从得知丈夫死亡到现在,她一秒都没有再结婚的念头。
“我想把二楼租出来,牌子挂了好久……”在中介的待客室里,这个男人苦笑着,“结果因为那个杀人狂,根本没人问津我的房子,已经一年了……如果你愿意住的话,三百,给你三折了,怎么样?女士?”
在装好行李的前一天晚上,他还给自己打电话,确认万事无误,真是一个细心的人。
二楼的房间原来是房东母亲的,听说那个老太太三年前得了严重的尿毒症,最后死了。那个老太太生前一定是一个爱漂亮的人,晓洋想。整个房间的墙上贴满了墙花,房东解释这是他母亲自己捣鼓的。大多以动物形状和福字为主,整个房间显得喜气洋洋。
还有那房间里本来就有的大立柜和床,这些家具不是高级货,却非常有品味。至少她是这么认为的。
整个下午,张晓洋都在自己和儿子的各种东西之间忙碌着,不时地听见楼下他和房东的笑声。他们在玩什么?跳棋?听起来好像是的。
她开始欣慰自己找到了一个不错的房东。
下午五点,吃晚饭的时间,晓洋终于整理完毕了,看着自己和儿子的新住所,略心酸地点了点头,随后就瘫倒在那张床上。
左墙角那一大块的黑色,她木然地盯着它看,不禁全身一哆嗦。不知道怎么的,这让她感觉不好,身体上掠过一些凉意。或许是这漆黑漆黑的颜色让她联想起了不好的东西……罪犯?犯罪?邪恶的家伙……估计那些人的心就是这个颜色,杀死肖军的,还有杀死八个孩子的家伙们?
突然间,她觉得自己很恨他们,也恨墙角的这个颜色。虽然极力地克制,但还是叫了一声。
听见儿子和寿则真匆匆上楼的声音,她赶紧站起来。
“怎么了?”
“妈妈?”
“没事!”她又不由衷地笑了,“我在清嗓子呢?”
房东皱了皱眉头,儿子则豁然开朗,“是这样啊!妈妈嗓子不舒服!”
“是啊!”晓洋说着拿起手提包,“寿先生,能不能帮我看一下孩子呢?我有点事出去。晚饭我给他买,不用你麻烦。”
寿则真热情地点点头。她感觉很踏实,抱了抱肖崇,便匆匆赶去那座超市应聘了——光收房租还不够,她还需要一个工作。就近的,方便照应孩子的,最重要的是,钱还要够。
3
管理员说可以考虑让她做收银员,每个月三千元,但是犯错会克扣。张晓洋答应了下来。
她现在的心情很好,在那个自己即将就业的超市柜台里买了一些荤的速食饭,也算是奢侈品了。回家的路上她哼着自己喜欢的老歌,像个小女孩那样一蹦一跳的。
在半道上,晓洋想起了肖军,脚步瞬间沉了下去。
她和肖军是大学同学,从相识一直到结婚,只用了三年的时间,到现在已经有九年了。脑海中只要一闪过肖军的名字,无论何时何地,眼前就会变成暖色调。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总是让别人感觉温暖。他甚至会请一些出狱并改邪归正的家伙到家里吃饭,这是晓洋比较反感的。每到这个时候,她总是会把肖崇的婴儿车推进里屋,而肖军竟还同意那些犯人去碰碰婴儿。
对于他的这种行为,他们不止一次地争吵过——吵架的时候,张晓洋揪心地想,一直都是她占得上风。肖军不会吵架,只是一遍又一遍地讲诉自己的观点,最后被气头上的自己压过去。自己哭了,他还要过来安慰。
“如果你能回来呀,我真的什么都听你的。你本来就是对的,不是吗?”
现在,这个老好人和他的微笑,永远离开了。
张晓洋惊恐地发觉,当自己再次想起肖军,已经没有以前那般的温暖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痛苦。
在返程路的后半段,她提着购物袋,立誓就算只为了儿子,也要勇敢地活下去。
在离新公寓五十米的拐角,有一个大型的垃圾存放点,经过时会飘来一股臭味。在垃圾房的正门前,晓洋停了一下,觉得这个景象似曾相识……
这不是“偷脸怪”第一次犯罪时的抛尸地点吗?这个角度,跟新闻上简直一模一样。
那次案件真的是惊动了全国,她在案发第二天就看了报道——是一个叫做贾桂儿的6岁女孩,被发现扔在垃圾堆里,全身没有伤口,除了脸部受伤严重:鼻梁塌陷,眼球偏位,额头,下巴,两颊均有可怕的骨裂,像是遭受了可怕的撞击。死因是一处骨头刺进了呼吸道,窒息而死……
“太可怕了,不像是人做的!”这是肖军当时的评价,在说话的时候,他瑟瑟发着抖,看着网页里打着马赛克的图片,“那孩子是被活生生撞死的呀!”
原来,这个案发地点就在他们的新家门口。
现在,她终于知道寿则真总是租不出去房子的原因了。
“小虫!”进门的时候,张晓洋努力把刚刚消逝的喜悦感找回来,晃了晃手中的购物袋。
儿子飞也似的从楼上跑下来,“妈妈妈妈,晚饭是什么?”
她把两盒速食饭包装和一盒凉拌菜拿了出来,看着儿子眼中的光,反倒感觉有些心酸。
“你回来了。”寿先生从一个阴暗的角落里显现出来,一开始她没有注意到,所以被吓到了。
“嗯,嗯。”
“那你们吃饭吧。”他又加了一句,“我也去吃了。”
他解释说怕自己先吃馋到饥饿的孩子,晓洋想要感谢,却不知道具体该说什么好,就被儿子拉到了楼梯上。
“我要吃咖喱的那盒!”
“好的,你吃咖喱的那盒。”
在楼梯的拐角处,她回了一下头,看见房东正蹲在冰箱的冷冻柜前,慢慢地抽出一盒冷冻饺子。
4
在新租房里的第一个晚上,张晓洋做了个噩梦。
梦的一开始还是好的,她和肖军手牵手走在一处碧绿的草地上。她感觉发自心底的快乐,好像是热恋的时候——或许梦见的就是那个时候,四周并没有儿子的身影。
一路上,肖军可亲地笑着,跟她颇为兴奋地说着什么,具体什么内容呢?她有些听不懂,但还是殷切地应和着。慢慢地,草地的前面浮现出一座森林,他们没有在意,一同跨了进去。
“好热啊!”她听肖军不满地嚷嚷了一句,便不再说话了,只是跟她并排默默地走着。谁知到后来,这个她深深爱着的男人开始加速了,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她努力地跟上,却还是被越甩越远了。
“肖军!”看着爱人那坚挺的背影,正和自己慢慢拉开距离,她无力地叫道。
他回头了,这可把晓洋给吓到了——那已经不是肖军本来的脸了,而是一个血肉模糊的儿童的脸,打着马赛克,挂在那蓝色POLO衫领头上面的位置。她这时不合时宜地想起,这个POLO衫是上次和肖军一起在第二百货逛街时买的。
“不!”她尖叫着从床上坐起来。
肖崇没有被吵醒,只是在妈妈旁边不安地挪了挪身子。
这真是一个可怕的梦。张晓洋想着,那张打着马赛克的脸,不就是偷脸怪第一次行凶时被害者的样子吗?都怪自己白天路过垃圾房的时候东想西想,进入了一个如此瘆人的梦境。
看了看手机的时钟,现在是凌晨两点。明天还要送儿子去幼儿园呢,这个新租房离幼儿园有一些距离,得早些起来。
其实,晓洋早在一个礼拜前就研究好最新的线路了,她习惯照着地图,加上实地考察,做出一份从一处到另一处最近的路线规划。这个习惯一直被肖军生前笑话,称“要少也只是少了一点路”,而她却不这么认为——走最近的捷径给她一种变相的胜利感。
儿子开始打鼾,鼾声很响。看来真的是折腾累了。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张晓洋辗转反侧,试着再次睡着,但就是没有睡意——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一开始她还以为是那个噩梦导致的。后来又觉得不对。就像是被好多双眼睛盯着,浑身十分不自在。
那些眼睛藏在哪里?或许是在她千疮百孔的心里,她不知道。
这种难以言状的奇怪感觉让她失了眠。在天亮的前一个小时,她认为自己是得癔症了。每当把眼神扫向那一排整齐的彩色墙花上,心里就会不自觉地咯噔一下,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似的。
问题是并没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只是四个福字,一只老虎,一条飞龙,和一群百鸟朝凤。
凌晨五点,少得可怜的光线照着墙角,那一块被涂上黑色颜料的地方反射出碧黑碧黑的光,映在儿子身上。不久,儿子便醒过来,看着同样醒着的妈妈,说自己做了一个噩梦。
“我忘记了。”他的小鼻子和眉毛皱成一团,“妈妈,为什么我会把刚刚做的梦忘记?”
她开始跟他讲,有好多梦是醒来就慢慢记不清的,又绕到其它的事情上,两人一直说到六点,该起床了。
又是新的一天。
5
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地过去。在新的环境里,张晓洋觉得自己的适应性比想象中强得多。
很快,生活就看似进入了正轨。每天六点起床,先送肖崇去老家那儿的幼儿园,再急匆匆地赶回新家旁边的超市上班。
她最近一直在想,要把儿子安排到老城区的小学,而不是新区户口对应的那座,这样子就方便了。
一开始决定捣腾这个“租”字的时候,还没有想到这么多复杂的问题。如果肖军还在的话,他一定会帮自己全部规划好的——不过这些问题恰恰是他的离开带来的。有时候,这些矛盾又纷乱的现实缠在一起,足以烧坏晓洋单薄的脑子,但她却一次次地从高温中耐受下来。
“妈妈……”
“嗯?”
“那黑处有什么?”儿子的问题有些莫名其妙,让她不自觉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只见肖崇正异常认真地凝视着那个墙角,脸都要贴上去,又自觉地退了回来。
已经搬来一个月了,张晓洋想着,把幼儿园的点心装在那米奇的背包里。他仍然对这个墙角充满了好奇。也是,孩子就是什么都想弄明白。
大清早的太阳没有全部进入这个低矮的窗户,整个房间一贯的昏暗。晓洋问儿子要不要出发前上个厕所。他说不要,说得心不在焉,眼睛还是没有离开那个鬼地方。
“是不是为了盖住什么?”
“好啦,小虫,如果你真的这么想知道,去问寿叔叔就好,他应该会回答你的。”她一边说,一边领着孩子往楼梯下面走。她想快点离开这个无光的房间,去外面享受早上的太阳浴。
楼下,寿则真正在柜子底下抽一个大箱子出来,很费劲的样子呢。一般这个时候,他都是吃完早饭,准备上班了。这位房东在一所民办高中教语文。
“寿叔叔!寿叔叔!”肖崇飞快地跑过去,显然把对方吓了一跳,寿则真一脱手,箱子险些掉在地上。
“肖崇!”张晓洋连忙把儿子拉回来,“对不起呀,吓着你了,这个孩子横冲直撞的。”
寿则真站起来,把抽出一半的箱子悬着,宽慰地笑了,“没事,没事。小子,有什么事情呀?”
“寿叔叔,我们墙角那黑处有什么啊?”
听完这个问题后,这个瘦高的男人顿了一下,把头上的眼镜摘下又戴上,笑道:“我也不知道。”
“你不知道啊?”肖崇一副很失望的样子。
“这个房子是我母亲36年前从别人那儿买的。”他解释道,“自从我记事,这一块黑的就一直在那儿了。”
晓洋见儿子一副思索的样子,可见房东的这番话对他来说,信息量是太大了。
“这样啊。”最后,他终于像是懂了,点点头。
“真是一个聪明的孩子。”最后,寿则真跟晓洋说,“好奇心这么重,以后肯定很有出息。”
她没有回答,只是客气地笑笑,直到送儿子去幼儿园回来,还是没有想到该说什么。
今天超市里迎来市里的卫生大检查,停业一天,像她这样的底层员工,就不用到班了。今天是轻松日,她想,绕过门前的垃圾房,进了屋。
在底楼的客厅里,晓洋惊讶地看见了房东,他还没有上班……在桌子的中央放着很多东西——黑白照片,水果,小菜,蜡烛。这是祭拜家人吗?寿则真跪在桌子前面,正准备磕头,被她突然进门吓到跳起来。
“你回来了?”他看看这个女房客,又看看满桌子的东西,尴尬不已的样子,“今天……不用上班?”
互相解释了一番后,晓洋静静在楼上,等着他的仪式完毕。最后,她听到一阵痛彻心扉的哭声,看情况是结束了。
她小心翼翼地走下楼,看着这个平日仪表堂堂的家伙正衣冠不整地趴在桌子上,喝着酒。
“您母亲……”
他点点头,没有看她。她看着这可怜的样子,没有追问下去,只是坐到了旁边。
“今天是她的第二个祭日。”这个不同寻常低沉的声音告诉她,“她已经走了两年了。”
一个上午,寿则真跟张晓洋讲了好多自己母亲的事情,晓洋也忍不住把自己这些日子的苦恼倾诉了出来。她没料到,自己会如此地信任这个人。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在老旧的家具中间,长满木纹的桌子旁,她有些要哭了。这里的光线比二楼好得多,真是一个奇妙的现象,“我选择不告诉我儿子,等几年后,他懂事一些,再跟他说……但现在越来越觉得,这是错误的,我不可能瞒上这么久,而这将是给孩子更大的伤害。我做错了……”
寿则真伸出手,拍了拍她瘦弱的肩,她没有回避,“我知道,女士,我没有资格评论你们的事情,但我建议还是找个时间说了吧。肖崇是一个聪明坚强的好孩子,他会不可避免地难受,但他可以承受得了。”他又加了一句,“有时候,时间就像是毒药一样,会加剧试图隐藏的伤害。”
张晓洋觉得最后一句话很有道理,但她却没有去说的勇气,至少,那天没有。
6
关于“偷脸怪”的犯罪行为:
自2016年2月起,到今年的3月份,这个神秘凶恶的男人已经杀死了八个年龄在4岁到7岁的儿童,其手段残忍引起了各方面的高度重视与反感。下面,是整理的目前全部公开的情报。
2016年2月19日,老城区怀民路居民贾谊男的6岁女儿贾桂儿于下午四点半放学回家,其老师与同学都能证实。但是她的家人却迟迟没有等到她回家。
第二天早上,在唐西街的垃圾处理站,工人开始分类装车的时候,闻到一股区别于垃圾的异味,并立即进行了查看,在一个深褐色麻袋里发现一个面目全非的小女孩尸体,随后被证明是贾桂儿。
这是“偷脸怪”的第一次作案。我们之所以能把那八起案件全都归咎与他,全都是因为那极富特点的死者状态——都是脸部被严重损坏,其它地方却毫发无损的儿童。
有人统计过,被他摧残过的孩子,脸部会有不少于27个伤口,包括骨折,骨裂,肌肉坏死等。就像贾桂儿的脸,上面有不少于34个伤口,5种不同的伤口。尸检的结果更是令人倒抽一口凉气——那些伤口是孩子活着的时候撞上去的,死因是一处骨组织错位,插进了呼吸道,呼吸道坏死身亡。
警方对于此次案件,始终都没有找到作案的第一现场,因为老城区并没有很多的监控,附近仅有的几台也是什么都没有捕获到,调查时反而艰难。与此同时,这个“偷脸怪”的犯罪之路并没有结束,而是刚刚开始。
2016年3月1日,一名4岁男童在婴儿车里被偷走,次日被发现在另一个垃圾处理厂,尸体状态与第一次如出一辙,故被认定为一人所为——就是那一次,据那悲痛欲绝的母亲回忆,偷婴儿的男子跟了她好久,是一个穿着兜帽的高个男人,因为兜帽而看不清脸。
这无疑是一个着手点,但并没有什么成效,面对着几乎是零线索的第二现场和未知的第一现场,调查停滞不前。
2016年5月20日,第三起案件发生,死者是一名外地过来游玩的7岁男童。
2016年8月2日,第四起案件,和第二案一样的4岁男童(父母外出打工,留守在家)被发现在垃圾场的麻袋里,已经死了不止一天。
2016年9月4日,10月22日,10月31日,以及今年的1月9日。一共是八个惨案,八个面目全非的幼童,八个堕入深渊的家庭。这有可能会成为中国21世纪以来最大的连环谋杀案,如果让兜帽男再这么干下去的话。
关于这一系列连环谋杀案,除了神出鬼没的诱拐与毫无破绽的移尸行为,最让人折磨不透的还是“偷脸怪”的犯罪动机。为什么要专对这么小的孩子下手,又这么地残忍欲绝。
警方特意调查了老城区及其周边附近的居民,有谁对孩子有明显的恨意,或者有过什么不愉快的经历。经过了几个月的调查和排除,是一无所获。
在调查的那几个月里,这个家伙异常亢进地实施了两起犯罪行为,并且时间相隔异常地短,好像是在向调查组挑衅一般。
自从2017年1月9日以来,到现在的3月,偷脸怪暂时还没有实施第九起犯罪。但按照他作案的时间规律,如果还不打算停手的话,第九案将在这两天发生。
7
张晓洋觉得很难受,在看了关于“偷脸怪”的专题报道之后。
简直是太残忍了!从头到尾都是!特别在看到第四案,死者是一个4岁的留守儿童后,她的心就开始绞痛。孩子的父母为了他的未来在外地没日没夜辛苦,殊不知孩子在惨绝人寰的嘶叫中失去了性命。
那个家伙就是怪物,是恶魔!晓洋不会骂人,这是她想得到的最厉害的词语了,它们在她的胃里搅动着。
怪物,恶魔。
她又想到那个勒死肖军的死囚……哦!为什么这个世界要有这么多的“恶”呢?
在思考这些的时候,儿子正在自己旁边玩积木。昨天,儿子晚饭时间想自己顺着后面那条路走走,被她严词拒绝了。后来想想,这真是一个必要的决定。
“妈妈,为什么不让我出去走啊?”
“外面有坏人,他会伤害你的,不要一个人出去,下次和妈妈一起去吧!”虽然当时这么说,但是……晓洋苦涩地想,自己哪有时间陪肖崇出去玩啊?超市漫长的班点,让她要不就不停歇地上班,要不就精疲力竭。
接下来两天,张晓洋一直在做噩梦,几乎每个噩梦里都有此起彼伏的惨叫声,音色稚嫩。她觉得是那八个孩子出现在了她的意识里,并向她发出某种信号。
如果早知如此,那当初就不去看那天煞的专题报道了——每次被惊醒后,晓洋就这么想。
黑漆漆的房间,儿子均匀又有些急促不安的呼噜声,有些年岁的大立柜横在眼前。刚刚梦里的各种可怕情节和现实景象融合在一起,如果儿子不在旁边,她肯定就会叫出来了。
或许贪便宜搬到这里就是个错误。那个专题的配图上,标注了八个案件的案发地点和抛尸处,这栋房子简直是在十六个点的中心位置!
那个偷脸怪?兜帽男?是谁呢?真实面目肯定十分可怕……
会不会是寿则真呢?
想到这个,她浑身一紧,一股空前绝后的恐惧袭来,她赶在窒息前赶紧从床上跳下来。
儿子又不安地动了动。
怎么会呢?寿先生可是一个老师,一个重感情的好人。她想起他对自己和儿子的好,还有祭拜母亲时的虔诚,莫名紧张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头靠到了墙上——那张百鸟朝凤的彩色墙花发出一声锡纸特有的轻响。这个动作没保持多久,就赶紧退了下来。
一层鸡皮疙瘩,从她的头皮上掉下来。那张墙花死死地贴在墙壁上,好像在对她笑一样,让人瘆得慌。
一个可怕的假设从她的脑海中一闪而过,虽然它没有停留很久,但足以让她瞬间跌回床上,让她再次失眠。
8
“洋姐,你好像没有睡好啊。”同为收银员的徐月一边在货单上划着什么,一边问道。
“是啊。”张晓洋站在货架下面,强忍住不要打哈欠。昨夜何止是没有睡好,从凌晨被惊醒后,就没有再闭过眼。
今天是星期天,原本是她的休息日,但听说早上有一批新的货物,缺几个人手处理,晓洋就来了。最重要的,她想,有加班费呢。
儿子显然对她的加班感到十分不快。原本有约定在先,要陪他玩新买的游戏棋的。在对着自己的亲身骨肉耐心诚恳地道歉过后,对方终究理解地点了点头。
“那妈妈——”
“什么?”
“我可以自己玩吗?”
“自己玩棋?”
“不是不是,我想自己在家里玩刷子。”他说。晓洋想起那只前两天买的,让肖崇颇为感兴趣的水刷。
“我不会乱出门的。”他又加了一句。
“对的。”身为妈妈,她十分赞成这个举动,“一定别乱出门,知不知道?”
“按照他作案的时间规律,如果还不打算停手的话,第九案将在这两天发生……”这句专题里的话不可避免出闪现在她的脑子里。
临出门前,她看见儿子正在刷子上面蘸水,说要先试着刷掉那墙角的黑色颜料。
肖崇啊肖崇,为什么你总是这么固执于那大块毫无意义的污渍呢?
她苦笑,回想着儿子蹒跚着拎着水桶和刷子,往墙角的方向踱步的背影。
“A12货架的货物怎么缺了一种?”徐月站在高高的梯子上,皱着眉头说道,“是不是落在刚刚的货架边上了?”说着,就要下来查看。
“不用了!”张晓洋连忙站出来,“我去看看,你继续清点吧!”
她又跑回刚刚徘徊半个钟头的那个地方,查看了一番,发现真的是落在那里了。
在返回A12货架的路上,她特意绕了一下远路,放慢速度,让自己稍稍歇一口气。她又想念肖军了,十分难受,这突如其来的情绪只怕是会影响到与同事的相处。
这是一片自己没怎么来过的货架。玩具区,指示牌如是说。其中不乏一些昂贵的机器人。每次肖崇在电视上看到此类商品的广告,眼睛就会放光。
她抱着试探的心理走到货架里头,看了看它们的价钱,真的是贵到令人发指。本来想着五百块之内的,生日的时候就送给儿子。
再过几个礼拜就是肖崇的生日了……三个,还是四个?
在离开玩具区的那一瞬间,刚要拐弯,晓洋的余光里扫到了一排熟悉的东西,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这是什么?
这不是……
她不禁张大了嘴巴······(原题:《墙花》,作者:塔克风。来自:每天读点故事APP <公号:dudiangushi>,下载看更多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