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长假,按照从前的习惯,宁姐肯定是得出门好好玩一趟的,但今年的十一,她压根没出门,因为家里有更重要的事情做——照顾刚满周岁的宝宝。
宁姐的大女儿已经读大学了,这个周岁的宝宝是她的小女儿。
在二胎政策完全放开的那一刻,宁姐的心里就已经有一个声音在肯定地说:一定得生个二胎!
想到了就做,绝不拖泥带水。这是宁姐的工作风格,在生二胎这件事情上,她保持了这种风格。
三十九岁那年,如愿怀上二胎。四十岁的时候,剖腹产下二胎宝宝。
但最让周围人意料不到的是,宁姐竟然辞职了,为了回家带孩子,她辞职了。
在大多数人的印象中,宁姐都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工作狂,当初生大宝的时候,她可是产假还没休完就出门上班去了,平时加班加点从无怨言,可如今,她却为了一个小宝宝,作出了完全不同以往的选择。这简直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周围人的惊讶,宁姐看得清楚,但她自己更明白,从决心生二胎,到决心辞职了专心在家带二胎,这都是考虑清楚以后的决定。二胎放开的那一刻,她便看到了这个机会,这个让自己重来一次,不再留遗憾的机会。
大女儿已经成年了,这十几年来,虽然工作上的风风火火让她看上去意气风发,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对于大女儿,她满怀愧疚,对大女儿出生后的成长,她满心遗憾。
她不知道大女儿什么时候开始学着说话的,不知道大女儿什么时候开始学会走路的,不知道大女儿什么时候会自己吃东西的。。。。孩子出生后没多久,她就离开了,去了大城市,去追寻更好的发展机会。孩子留在家里,交给父母带着。
这个离开的决定,当时是被众人反对的。老公希望她能留在本地,多陪陪孩子,如果实在想要上班,也尽量在附近。父母也劝她,孩子最需要父母的时候,还是别走太远了。
但她不为所动。那时候年轻,只想去往更广阔的天地,开创一片自己的天。至于孩子,这个拖累人的小东西,就交给父母吧,自己不在孩子身边,孩子的爷爷奶奶和爸爸,谁也不会怠慢了孩子的。
之后的几年里,她过得很开心,虽然生了孩子,但这并没有对她的生活造成多大的影响,每当看见身边那些一边工作一边带孩子的朋友,看着朋友们手忙脚乱地赶时间,或者看见单位的同事,因为要送孩子上学、陪孩子做作业,有可能还会影响到工作,每次看到这些,她就由衷地感到庆幸,庆幸自己离开了孩子,远离了孩子的烦扰,将精力花在了更值得的地方。
直到一次休假回家,她一直坚信的离开孩子的正确性忽然动摇了。
宁姐到家的时候是下午,孩子还在幼儿园。家里到处都是孩子活动的痕迹,掉了一只眼睛的布娃娃,五颜六色的剪纸,揉成一团的橡皮泥,画满了太阳的小黑板。。。。。也许是环境改变人,又或者是在外多年心态有了变化,总之,在那个孩子不在场的家里,她忽然很想孩子,想亲亲孩子的小脸,想摸摸孩子的头发,想好好抱抱孩子。
离孩子放学还有一个多小时,她忽然发现一个小时也能如此漫长。
奶奶要出门接孩子放学,她要求一起去,她要给孩子一个惊喜,看,今天是妈妈来接你放学啦!一路上,她想象着孩子惊喜的眼神,想象着孩子飞奔过来扑进自己的怀里,她觉得幸福极了,似乎直到这一刻,她才头一次强烈地感受到,原来母爱的感觉是这样的。
幼儿园放学了,孩子从教室里出来,孩子长高了,好像又瘦了一点,宁姐迎了过去,可孩子明显被她吓了一跳,往旁边躲开了,又飞快地跑向奶奶,抱着奶奶的腿,警惕地看着宁姐。
孩子的眼神是宁姐想象不到的,没有惊喜,只有陌生和警惕。孩子已经不认识她了。
这个眼神让宁姐至今难忘,甚至随着时日的推移,孩子眼神中的警惕反而越来越尖锐,最后变成像刺一样,想想就觉得心疼。
后来的几年里,宁姐依旧拼命工作,孩子也在不知不觉中,长成了一个大姑娘,可那个带刺的眼神,却渐渐将宁姐以前坚信的一切,刺得支离破碎。她开始动摇了,当初离开孩子出门打拼是不是错了。在看见朋友拖着孩子出门的大包小包,她不再觉得狼狈,反而觉得这样的场面很温馨。
在三十多岁的年纪,她终于开始承认,自己当初离开孩子的决定是错误的,这段缺位于孩子成长的过程,成了人生中最大的遗憾,而且无法补救。直到二胎政策放开,她顿时看到了希望。
年近四十了又怎样?高龄产妇又怎样?事业受到影响又怎样?离开大城市又怎样?有什么关系,一个新生的宝宝,能抵过所有的损失,见证孩子的成长,才是真正的不留遗憾。
如今的宁姐,每天在家陪着小女儿,辛苦,但是满心欢喜。看着孩子第一次有意识地笑容,看着孩子第一次尝试着翻身,看着孩子第一次扶着沙发挪步,她也第一次将自己完全地定位于一个真正的母亲。这个孩子,她的骨肉,更是她的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