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罗小朵朵
图 | Unsplash
朋友小D最近很烦。自从怀孕后，她就辞职在家养胎，一年前顺利生下一个大胖小子。
转眼孩子一岁了，小D想出去上班，提出让婆婆来带孩子，婆婆却不乐意。
婆婆说孩子就该妈妈带，小D说如果家里只有老公一个人挣钱养家，压力太大。
小D埋怨婆婆自私，不为儿女考虑。
婆婆却说：“我帮你带孩子是情分，不带是本分，没有这个义务必须帮你带。”
小D跟我诉苦：“奶奶带孙子，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
1
现在很多年轻人以为，把父母接到身边，让他们带带孩子，含饴弄孙，老人会很开心。
可是，越来越多的老人明确表示，不愿意帮忙带孩子。
朋友的妈妈就跟他说过：“不想给你带孩子，一个是带不动，太累，一个是带不了，怕跟你们在育儿理念上有分歧。”
一档电视节目在街头采访了30位老人，问了他们这个问题：“你愿意帮子女带孩子吗？”
一些老人表示当然愿意，“退休了没什么事，帮孩子减轻点负担。”
也有老人吐露心声：“如果有选择肯定不愿意，带孩子是一件非常辛苦的事情。”
有调查显示，中国两岁半以下的孩子，由老人带的占60%-70%，三岁以上的孩子是老人照顾的占40%。
不管愿不愿意，老人实际上已经成为了带孩子的主力军。
2
带孩子这个活儿费心费力，有的老人确实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小区的张阿姨本来是一个气质优雅的老太太，退休在家，每天看书、泡茶、插花、散步。
我每次看到她都不禁感叹：老了也要做个这样的女人。
半年前，张阿姨的女儿生了孩子，她和老伴去帮忙照看两个月。
前段时间她回来，我差点认不出来——原来染了暗红、烫了大卷的长发，现在发量明显变少，两鬓添了不少白发，皮肤也变得暗沉，鱼尾纹、法令纹全出来了。
金阿姨今年55岁，在小区一堆奶奶、姥姥中算年轻的。
为了照顾外孙，她从东北老家来北京的女儿家5年，外孙已经从一个婴儿长到她下巴那么高。
金阿姨本来就有糖尿病，每天要吃三次药，家里有个柜子堆满了她的药。这一年开始，她身体越来越差，患上鼻炎，视力也越来越模糊。
金阿姨说，现在最怕的就是生病。
她听说有位老人从西安到上海帮忙照看两个儿子的孩子，却在两个家庭的奔波途中突发脑溢血去世。
3
住在儿女家，老人往往会把不开心的事情藏在心里，有的老人甚至患上了老年抑郁症。
李阿姨六十多岁，本来和老伴在家乡，退休后上上课，跳跳舞，旅旅游，快活得很。
四年前，女儿生了孩子，于是她从山东来到湖北，给女儿带孩子。
李阿姨不需要天天带孩子，而是跟亲家轮流带。即便这样，她依然觉得很累。
陌生的环境，人生地不熟，除了女儿、女婿和亲家，其他人都不认识，出去逛街买菜，话也听不懂，老伴也不在身边。
“当妈的，谁不心疼闺女，再累也得坚持。”
一直到孩子进了幼儿园，李阿姨总算舒了一口气，开开心心回去陪老伴享福了。
可是，福还没享多久呢，女儿又怀上了二宝。李阿姨回到女儿家，继续忙前忙后。
不久，她就整宿整宿睡不着觉，吃东西也没胃口，还头晕心慌，两个月瘦了十几斤。
女儿赶紧带她去医院检查，B超、心电图都做了，没问题。最后，医生给出的诊断结果是由心情焦虑引发的抑郁症。
一听医生这么说，李阿姨开始诉苦：“我一天到晚就盯着孩子，生怕有个闪失，万一有什么事，责任全赖我。”
更让李阿姨委屈的是，女儿、女婿不带孩子，反而经常对她的养育方式指手画脚。
就因为教育问题，她跟女儿女婿经常吵架。
4
有的老人之所以不愿帮子女带孩子，就是怕自己和年轻人教育理念不同，引发矛盾。
张大爷夫妇前年来儿子家帮忙照顾两个孙子。因为孩子的教育问题，儿子媳妇没少和他们吵。
有时到吃饭时间，两个孩子还在打游戏，父母看到就会很生气，把两个孩子骂一顿，转头对爷爷奶奶说：“我们平时不在家，你们一定要对他们管得严点。”
可是吃完饭，父母一走，两个孩子根本不听老人的，肆无忌惮地玩游戏。
长期下来，儿子媳妇埋怨爷爷奶奶溺爱孩子，让孩子养成了一些坏习惯，自律性差、脾气大、没有礼貌。
张大爷心里也委屈，自己和老伴每天起早贪黑，反而吃力不讨好。
5
还有一些老人不愿帮子女照看小孩，是因为他们想在退休后有自己的自由时间和空间。
前几天楼下一群老人聊天，一位大爷说起带孙子的烦恼，旁边有人说那有什么好烦的。
大爷当时就愤怒了：“从早上七点到晚上八点，每天，你试试！”
赵阿姨从退休就一直照看自己的孙子、孙女，本来可以过很清闲的退休生活，因为照看小孩变得每天都很忙碌。
“孙子要上学，我必须六点多起床送他去上学。我有时候生病，不舒服，想多睡一会儿都不行，这些事情都是必须去做的。”
照顾小孩让赵阿姨完全没有了自己的自由时间，连最爱的广场舞也常常被一些琐碎的家务耽误。
“我们一群老人也会想去哪里表演、去哪里跳舞、去哪里聚一聚，但只要一想到还要给家里人做饭，还有很多家务事没做完，就只能回家去了。”
赵阿姨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6
没人说话、感觉孤独、想回老家是一些“漂”在城市的老人的心声。
陈阿姨在来北京之前，没想过会在这里长期生活，她原本打算等女儿出了月子就回去，可没想到一待就是好几年。
陈阿姨只会说河南话，出去想跟别人聊天，对方直说自己“听不懂”。
“好不容易等到女儿女婿下班，年轻人刷手机、玩电脑，有时还忙会儿工作，连小孩都没时间管，更别提和我说说话了。”
在北京，陈阿姨活动范围只在家两公里内，没有坐地铁出过门，最远一次是带孩子去一公里外的大学校园。
“有时候,感觉我的生活就像在画一个圈，一个围绕着房子的圈，买菜、做饭、带孩子，周而复始。”
陈阿姨不止一次想回老家。
每天晚上她都要看河南的天气预报，通过天气预报想象地里庄稼的长势。
7
说实话，带孩子是个全天候的体力活。
我做过几年全职妈妈，对此深有体会，带一天孩子比上一天班还要累，这种累不是体力上的，而是身心俱疲的那种累。
小君的孩子10个月大了，孩子出生前，妈妈跟他说过不想来带孩子。可是妻子上班后，妈妈没办法，还是来了。
小君说：“我妈平时喜欢上网，听歌看美剧，《权力的游戏》、《纸牌屋》等等都是每季追着看的。来到我家后电视也不看，网也不上，这能说明啥？说明她真的很烦，很无奈，对这个生活状态很不满，可是又没有办法。”
一项调查显示，没来子女家生活之前，69%的老人对于在子女家生活持乐观的预期，认为能够和子女愉快共处，23%的老人愿意在城市子女家养老。
但是在子女家居住过一段时间之后，这两个调查项的比例明显降低。
尽管如此，大多数老年人仍表示，就算不适应，只要子女需要帮助，还是能够在子女家生活的。
8
我们都说，给子女带孩子不是老人的义务，可很多年轻人无奈地问：“不找老人带，能找谁带呢？”
在一个家庭调解节目中，妻子埋怨婆婆不好好带孩子，主持人就问了夫妻俩一个问题：“如果双方老人都没有，家里就是夫妻俩，还生孩子吗？”
丈夫沉默了，妻子肯定地说：“没人带，肯定就不生了，单位也没有托儿所。”
主持人问：“你们为什么不请一个保姆？”
妻子说：“我们两个人，工资加一起一个月才七千，请一个阿姨，最便宜的一个月也要两千，怎么请得起？”
在北京，请一个育儿嫂，一个月的费用高达5000到1万。
邻居林阿姨说：“我一听说北京的保姆这么贵，就主动要求来照顾外孙女。他们小两口每个月税后收入也就一万多，刨去5000房贷、1500养车，如果再请一位保姆，基本上就是负债生活了。”
现实情况就像文章开头的小D家，孩子生下来，如果夫妻俩没法空出一个人不上班全职带孩子，也请不起或者不放心请保姆，那么，请老人来照看就成了唯一的选择。
可如果连老人也指望不上，就像那个主持人问的：“你还生孩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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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罗小朵朵
壹父母特邀作者
家庭摄影师、80后文艺女青年、前媒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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